言子邑順著他的目光,似乎能看到牢中的大哥。
將視線收了回來,言子邑垂頭。
「王妃,你母親在宮內,你父兄現如今都在我手裡……」
李通涯說著也將眼神慢慢橫了回來:
「我知令兄言淮也頗通文理,我與王妃敘一典,春秋時,鄭大夫祭仲,跋扈專權,鄭厲公想藉由祭仲女婿雍糾將他除去,雍糾之妻雍姬得悉後十分為難,求教於她的母親,其母敏慧,曉以「人盡夫也,父一人而已」之義,雍姬便舍夫婦之情而向父親告密,雍糾死,而其父生。」
「王妃,我引此典之意,其一,在於若雍糾之妻舍父而取夫,下場如何,王妃可有想過?」
李通涯眼色一降。
「其二,此典之說,在於雍姬舍夫婦之情,屬下……」
他停頓了一下,那隻手一攏臉頰:
「屬下知道靳則聿還沒動過你的身子,夫婦之情,又如何說起?」
「你是從哪裡知道他……沒有碰過我……」
李通涯微微一愕,見言子邑眼中含淚——
想來婦人短見,生死存亡之際,竟猶計較此情愛末節!
李通涯面上泛起一絲若有似無的鄙夷,很快又隱了,盯著她道:
「當然……是靳則聿說的……」
言子邑語調顯得有些飄忽不定:
「那這般他便對我無義了……」
李通涯雙手插著腰間,雙腿微屈著。
見她眼間微紅,辟目一旁。
思到男女情愛,忽然又想到她同胡卿言的關係,轉而又道:
「王妃,胡卿言既然沒死,那麼,王妃有沒有想過,若是靳則聿……王妃或許能同他再續前緣?」
言子邑冷笑一聲:
「李指揮也不用當我是三歲孩童,陛下會讓他活麼?」
李通涯換上他平日那種不願諱言的態度:
「那我告訴王妃,執意不想他生的,一直是我。他畢竟救過陛下,陛下仁寬,或許,或許一直想留他一命。到時候事成,我想,王妃是否再歸言府,京中或許無人在意,天高海闊之機,王妃可願一試?」
「你要我怎麼做?」
言子邑不答反問。
「劉烈今日如何說?」
李通涯問的卻是老五。
老五這時才吭聲:
「他說他能找到胡卿言的落腳處。」
李通涯思索了一會:
「且不論他此言真假,勞王妃將劉烈之言稟之王爺。」
言子邑略顯不解:
「然後找到胡卿言,李指揮你就暴……你的行跡可就顯露了……」
李通涯顯得篤定,臉上是那種硬硬的笑:
「邢昭手底下的禁軍,是打仗的一批人,目前來說,靳則聿手上沒人了。原本他可以用
秦霈忠,但是當我在城門下提出來,以外邦賊匪做定胡卿言一局之時,靳則聿動心了,若這局棋他靳則聿輸了,便是輸在此處,秦霈忠手裡雖然仍舊有些人,但不成氣候,所以靳則聿現在,能用之人,除了我,便是老五。」
——「王爺護衛營的老五從裡面帶走一個紅衣姑娘」——
荀衡的話從耳際飄過,言子邑面色微變。
李通涯很敏銳:
「王妃似乎想到什麼?」
問完,李通涯似乎才發現他的另一手一直擎了一支火把。
那火把在街巷的細風中搖擺著,他一移,有燒焦火屑散出來,灰白蜷曲的碎屑落到地上。
沒了痕跡。
他端詳著火把,對著老五:
「這火有些艷,我素來不喜飄移不定之物……」
言子邑也聽出來這話的意思。
饒是她這次非常的鎮靜,但本能的恐懼還是從胸腔升起,眼看著火把燒動,直熏上腦門。
篤篤——
一輛馬車從前頭過來,馬車的帘布蓋著,虛籠籠地微搖著。
馬車夫還是平日裡的神色。
青蓮傍步一旁,脖子微僵,裙擺跟著步子飄飄拂拂,顯得靈動,掩蓋了那種僵硬。
李通涯欲將火把擲出的手被五爺按了下去,接著說:
「馬車夫……」
底下的話便是挨在李通涯的耳邊,聽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