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埋的人是個貴人,屬陰,但未登極貴,此地雖能望月,但有風木半遮,不能盡望,便是此處了。」
秦霈忠沒說具體要埋的是什麼人。
子不語怪力亂神,聽他這般說,不免也有些信服了。
那先生看完,便說要於山中沐一些氣,秦霈忠也不敢阻攔。
獨自立了一會兒,覺得後脖子涼颼颼的,摸著脖子回身一瞧。
驚了一大跳,摸著脖子的手僵住了。
肘子隨著從身後走來的人擺了一圈,擺到了身側。
秦霈忠往後腿了一步,腳下一滑,幾顆石子下去,底下是光潔崖壁,懸劍一樣,筆直地插入崖底。
雖說要用「仇」是他提出來的,但是胡卿言臨到跟前,心頭仍是猛地一悸。
他有些結巴道:
「你……,你,你小子可別尋錯仇,我告訴你,王爺見你妹子死的可憐,這節骨眼上,還惦記不要草草一葬,我今日是給你妹子選墳來的。」
胡卿言眯著眼,站在他身側,聲音有些虛無:
「我知道。」
胡卿言:
「帶我去見靳則聿。」
他目光斜倚著遠山,依稀可見的輪廓:
「但靳則聿身旁已經不安全了,讓他尋處安全的地方見我。」
見到胡卿言後,老秦是從未有過的謹慎。
校事處之職被解之後,他的失落旁人自是難以知曉,但攜胡卿言入局,他又有一種「重入乾坤」之感,若之前所行,皆有錯處,那這最後一步行對,依然能證明自己之能,賭徒似的興奮,但「其脆易泮,其微易散」的道理卻懂,一步步小心著。
胡卿言提出讓王爺尋一處地方見他。
王爺便給了一處。
在約定的地方尋見胡卿言,便知他如何在京中得存。
粗布厚衣,鬢髮凌亂,抱著臂,顯得弱不禁風。
尋常人如何識得這是過往意氣風發的「胡帥」。
霈忠指了指他:
「猴精的。」
走街行巷,來到一處矮房,這處矮房連通邊上一處貨棧,貨棧頂部和四方都有通風口子,還有那半人高的方口,秦霈忠校事處抓細作的敏銳尚在,對著胡卿言調侃了一句:「王爺選的這地兒倒適合藏身。」
胡卿言一雙目卻不同來時,愈走愈凶。
透出他獨有的那種狠戾。
秦霈忠怕他臨時變卦,嘴上依舊調侃著,心裡卻盤算。
想到自己囑咐過王爺,多備些人手,以防不測。
這處矮房卻異常的靜,依舊不見侍衛,只有不知在哪裡的馬匹身上的鈴鐺聲偶然傳來,霈忠有些緊張了。
臨到屋內,一口氣才松下來。
塵灰在通風口子射入的光線下繞著。
邢昭倚靠在一桿長柱上。
不經意地,向外一瞥。
這矮房很簡陋,粗製的衣架,上頭胡亂攀了幾件衣裳,一張案桌,那張案桌上頭就是一方通風口子。
另一側靠牆是一張陋床。
只是王爺坐在那裡,雙手交疊望著他們。
「王爺如何選了這處地方?」
霈忠問。
胡卿言身子直了起來:
「王爺是想告訴我,我胡卿言若是孫悟空,他便是如來佛,終究逃不出他的手掌。」
老秦有些疑惑了,左右一望,見那衣架上露出一件袍袖,上頭那隻鶴有些眼熟。
他有些明白過來,「王爺,難道……」
「把衣服脫了。」
靳則聿是命令的口吻。
秦霈忠也是一愣,突然想到,自己還是太急了。
匆匆將他帶來,胡卿言裹著這麼一件袍子,居然沒想到查他兵刃。
胡卿言冷笑一聲,回身看了一眼斜倚在廊柱邊仿佛神遊局外的邢昭。
又回目看向靳則聿,像是在問——
邢昭在側,你還怕什麼?
靳則聿朝他昂了昂下巴。
胡卿言的手來到襟口,猛然一扯,外袍打開,裡頭的內袍也順勢斜開幾分。
雪練也似的肩頭,腱子般綻起。
同適才瑟縮的樣子,判若兩人。
秦霈忠瞪目,見他肋側赫然夾著一把短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