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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後,時窈再沒有去百樂門。
不是因為百樂門被炸毀了,也不是因為申城進入了人人閉戶的時期。
只是最為單純的原因:
時窈走了。
為什麼離開?怎麼離開?何時離開?
沈知韞不知道。
只是在那一夜的第三天,她說她有一件事著急查看成果,所以要離開了。
還說,讓他知足,他是她第一個告別的人,要他以後不論在何種境遇下,都要記得她的大恩大德,不能恩將仇報。
而後第二天一早,就憑空消失。
沈知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為何沒有絲毫詫異。
也許,他太分得清一個人是在撒謊還是坦誠了。
時窈,他看不清,正是因為看不清,所以不敢相信她的真誠,卻又忍不住被朦朧的、半真半假的情感誘惑。
直到那句「我不是人,總會離開人類的世界」,讓他豁然開朗。
原來,以往的那些愛意、討好,真的沒那麼真誠。
因為說這句話時的她,真摯到讓人眼眶發酸。
殉情是弱者所為。
沈知韞記得自己說的,一直在如常活著。
過去申城的人都說,這位沈先生,什麼都好,除了搶了他弟弟的妻子。
現在,他唯一的指摘也消失了。
剛剛好。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戰爭終於結束了。
在戰爭結束的這一年秋天,當所有人歡欣鼓舞地慶祝著一個嶄新的世界誕生時,沈知韞走上了百樂門的頂層。
他俯視著一派盛景,如她所言,他看到了美好,應了她的諾言。
而後,笑著墜落。
若干年後。
早已煥然一新的申城逐漸起了一座座高樓,曾經的百樂門被修繕成了原本的模樣,卻在歲月的長河與周圍的高樓大廈里,再不復往日的繁華。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百樂門前,生了白髮的老者落下窗子,仔細地打量著這座歷經風霜的建築,許久笑了起來,嫌棄道:「真是一點兒沒變。」
黑色轎車繼續前行,最終停在一家郵局前。
司機下車,將銀色拐杖遞給老者。
老者撐著拐杖下了車,快步走進郵局。
經理很快走了過來,畢恭畢敬地將人請到貴賓室,拿出一個紙箱。
「程先生,這些信件也是我們收購一家照相館時偶然得到的,您看看有沒有您要的東西。」
老者笑:「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