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醫生頓在那裡,笑意凝在唇邊。
他沉默地看著路杳,看著他攥緊的拳頭,看著他悲傷的小臉,半晌後忽然輕笑一聲,問:
「怎麼?」
兩個字像是冰錐一樣,洞穿路杳的胸口,深深扎進他體內,叫他全身的血液並複雜喧囂的情感都冷寂下來。
「你說得對,我病好了,當然不能一直悶在宿舍里。」路杳機械地說道,「我已經給教授發了郵件,今天下午就要回課題組了。」
他坐下來,喝一口湯,甚至還能扯動面部肌肉,對顧醫生微微笑了下。
「謝謝你這些天的照顧,顧醫生。」
「不客氣。」顧醫生摘下圍裙,一語不發地站了許久,忽然轉身向外走,「既然杳杳下午沒時間,我就回醫院了。」
他走得飛快,三兩秒就連背影都不剩下。
路杳舉起勺子,喝湯。
「啪嗒」一下,淚珠子掉進碗裡,咸滋滋的。
顧醫生討厭他了,連一秒鐘都不想和他多待,非但不留下來吃飯,連午休都免了。
接下來,就該是搬出他家了吧。
路杳僵硬地站起身,在湯碗裡盛上一大勺米飯,面無表情地豁楞豁楞,隨即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
這下好了,沒人管他怎麼吃飯了。
真是叫人鬆了一口氣,其實顧醫生管來管去,他早就煩得要死,現在把這尊佛請走,他才總算能輕鬆輕鬆。
他高興得很呢。
路杳木著一張臉,邊胡吃海塞,邊把眼淚流得滿臉都是。
算了,長痛不如短痛。
他勸慰自己。
算了算了算了算了算了……
顧醫生倒懸在玻璃窗外,視線順著窗簾的縫隙悠悠窺探向內,一雙血色紅眸因興奮而格外熹亮,仿佛有不滅的火焰燒灼其中。
祂的杳杳在為祂哭。
那憔悴可憐的模樣,讓祂憐惜萬分……
而又快活極了。
祂真是、真是一個壞東西。
路杳食不知味吃了頓飯,囫圇著睡一覺,被鬧鐘吵醒,還沒醒困就打著哈欠換衣服往外走。
他沒騙顧醫生,他確實要回課題組了。
已經連著曠了快半個月的課,就算有人給他抄作業,也不能肆無忌憚地繼續休息下去了。
路杳一路昏昏沉沉趕到課題組。
隔著磨砂玻璃門,聽到有人在議論自己:
「你們別看路杳平日裡裝得冰清玉潔的樣子,他和一個男人同居了,就在宿舍樓里,我親眼看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