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將謝應祁替她捧著的盒子收好,轉而拿出一個裝書畫的錦匣,唰一聲在謝應祁跟前展開,半人高的畫絹上,長身玉立的青衣白兔,與英姿颯爽的紅衣灰狼,在葡萄架下做點心,瞧著好像是透花糍。
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事物,謝應祁卻神奇地看懂了,那是他和阿昭。
「本來畫的是人,可于丹青一道我實在精通,楚王的仙人之姿,本公主難畫萬一,臨時便改成這模樣了。」
童真野趣,天真可愛,她滿意地不得了。
「我曾祖父用過的辦法,定然是無往而不利地,我知你心
意,也坦然接受,才更想也叫你明白一些我的心思。」
只一幅畫,她還是覺得輕了。
她原本想,在中秋夜將這畫拿出來,謝家人口凋敝,想來謝應祁應當也許久沒有好好過中秋了。
她來補上,甚好。
「還有,我本想同陛下請求就封。」京城事了,她想去蜀地看看,她姑祖母一心嚮往的蜀中封地,究竟是何模樣。
再也不替阿兄收拾這爛攤子了,娶幾個女人,殺幾個朝臣,都隨他去。
「可是袁大夫還沒替阿兄細細診過脈,我還是不能徹底放心。」
這一手不在她意料之內,她阿兄既瞞,便不會只瞞她這一手,她心底總是不安。
「那等袁大夫診完,咱們一起走。」謝應祁不值錢的模樣寫在臉上。
「現在只怕不易走了。」母后皇兄在上,怎麼都不會允許她的婚儀辦在封地上。
長公主一語成讖。
又一個大朝日傍晚,宮裡傳出來廢太子的消息,聖旨以下,朝時還穩坐東宮的太子殿下,暮時便被貶為了雍王,陛下狠了心,要太子即刻從東宮搬出去。
向來穩得住的長公主殿下十日之內,第二次失態,砸了手裡的茶盅,燙出好大一片水泡。
長公主帶著一手水泡進了紫宸殿,冷著臉頭一次對陛下行叩拜大禮,「臣妹相信陛下所思必然有出於大局的考量,但臣妹不得不多問一句,將來您這萬里江山是要傳到楚夫人肚子裡那孩子手裡嗎?要他走您走過的老路,艱難地除外戚?」
楚夫人肚子裡那孩子男女還未知呢,他倒是不怕楚夫人鬼迷心竅偷龍轉鳳。
陛下親手去扶,長公主跪著不肯起來,期間陛下無意觸到長公主手上的水泡,疼得長公主「嘶」了一聲。
陛下即刻撤手,這才看見她這手心手背都不成樣子了,「這是怎麼回事?!鹿鳴坊的人和謝應祁都是怎麼照顧的?蒔墨傳太醫,傳太醫!」
「臣妹手上的傷不過是皮外傷,早晚都能好,可皇嫂和珣兒心上的傷,你便不管不顧了嗎?」長公主抬眼譴責陛下,陛下不語,只伸了手去扶她。
長公主被陛下強硬地扶起來坐下,「你這當口來求什麼情?不知道今日求情的都被我貶了官嗎?你也想隨一波?」
「貶吧,您連從無錯處的兒子都說廢就廢,更何況是我這個成日無狀頂撞您的長公主了,你既封得,便貶得,橫豎我這一切都是皇兄給的,您再收回去就是了。」
陛下敲她一記,「孩子氣!」
「連皇后與太后接到這消息都沒敢前來觸朕眉頭,你倒是巴巴湊上來,生怕不被牽連。」
長公主將頭扭到另一邊,口無遮攔道:「牽連吧,您要夷我三族嗎?您還在我三族裡頭嗎?」
陛下嘆口氣,在一旁坐下,小心替她吹著手上的水泡,「刺殺的事有眉目了,與太子脫不開關係,證據確鑿,這事是在大殿上報的,朕只能在殿上理了。」
陛下拿冷水澆在長公主手上,疼得她想撤手沒撤動。
「別動!你這手是不想要了嗎?」
長公主反問:「那您這兒子,您是不想要了嗎?」
第56章 慈母心我不能讓你成為我兒的威脅。……
「珣兒向來與你投契,我將他出嗣給你如何?算作我送你與謝應祁的新婚賀禮。」
不知是手上的燙傷疼得,還是被陛下的話驚到了,長公主好半晌都沒能說出話來。
什麼叫做新婚賀禮?這麼大一個兒子,說送出去便送出去嗎?
什麼時候她阿兄也像她一樣兒戲了?
手上的痛感再度傳來的時候,長公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曾經以為楚夫人肚子裡的那一個,是你給珣兒樹起來的箭靶子,你可別告訴我,現在你要珣兒給那個未出世的孩子騰地方。」
那這不就瘋魔了嗎?
縱然沒人要求她阿兄如同阿爺一般一生一世一雙人,可也不能色令智昏至此吧。
「珣兒手裡有沒有能刺傷君父的實力,你還能不清楚嗎?就算他有,阿兄你自己養大的孩子,你不清楚他的品性嗎?」
陛下不語,還在朝長公主的手掌吹氣。
長公主依舊喋喋不休,「哪位從朝臣審的,臣妹請求覆核也要與他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