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清緣感覺到他的重量越來越沉,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厭拂滿!」
「嗯...」他閉著眼應了一聲,尾音拖得綿長,「叫魂呢...」
他指尖卻無意識地攥住她一片衣角,顯然已是累到極致。
遠處傳來珠貝碎裂的脆響。
師靈澈踏著滿地狼藉走來,煙粉色的衣袂在暗流中輕輕浮動。
「阿離。」他停在十步之外,聲音溫柔得像是怕驚擾了什麼,「這瘋子的海水護不住你的。」
厭拂滿強撐著直起身,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卻仍將離清緣往身後帶了帶。
他聞言低笑了一聲,如雪白衣染血仍飄逸:「百花海的廢物也配說這話?」
「好過少君現在連自己都護不住。」師靈澈笑得很溫柔,卻明顯帶著挑釁意。
他轉頭看向離清緣,藤蔓輕柔掃過她的手腕:「阿離,你知道怎麼選對你來說才是最優解的。」
離清緣的指尖掐進掌心。
她看著厭拂滿搖搖欲墜的背影,又看向師靈澈溫柔帶笑的眼睛。
「我...」
這時,一道水幕驟然升起,將師靈澈隔絕在外。
水幕之中,天地寂靜,只余她和厭拂滿。
厭拂滿抬手抹了把臉上的血,突然笑了。他指尖泛起水碧色光芒:「拿著,別死太快了。」
一道流光竄入離清緣眉心。她渾身一顫,感受到無暇海骨更深的共鳴在經脈中流淌。
在她眉心的硃砂紋路之上,又多了一點水碧色的印記。
「師父...?」
「抬手試試。」厭拂滿道。
離清緣依言照做,就見十二川海突然沸騰,無數水龍捲沖天而起,在她周身形成屏障。
厭拂滿的臉色越發蒼白,唇角卻勾起一抹恣意的笑:「保險。」
「要是百花海的廢物護不住你——」他猛地將離清緣推向師靈澈,力道之大直接破開水幕。
師靈澈接住離清緣的瞬間,厭拂滿終於支撐不住跪倒在地。
海水沖刷著他破碎的白衣,銀髮如殘月般鋪散開來。
但他仍瞥了眼師靈澈,唇角勾起挑釁的弧度,「你好歹還有海水傍身。」
師靈澈眸色一暗,藤蔓不自覺地收緊:「阿離不需要...」
「她需要。」厭拂滿突然打斷,聲音沙啞卻堅定。
他執著滄海劍撐身而起,步步都生紅:「本君的徒弟,輪不到你來決定她需要什麼。」
離清緣看著他的身影在幽流中如燭火,明滅,搖晃。
她下意識去抓住他的衣角。
「厭拂滿!」
「聽話。」厭拂滿冰涼的指尖輕輕拂過她的發梢,力道輕得像是怕碰碎了她,「現在只有百花海對你安全。」
更多的藤蔓破水而來,纏住離清緣的手腕。
師靈澈適時伸手,那一條條藤蔓開出柔軟的花:「
阿離真的不跟我走嗎?」
厭拂滿突然一把將離清緣推過去,力道之大,足以讓她直接撞進師靈澈懷裡。
百花香撲面而來的瞬間,她聽見身後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回頭時,厭拂滿正撐著滄海劍慢慢滑坐在地。
他偏頭吐出口血,銀髮混著血絲黏在臉上,卻還強撐著對她笑:「看什麼看...趕緊滾...不然待會我反悔了。」
白衣在海水中浮沉,隨波流作飄散的霜雪。
離清緣看見他指尖在發抖,看見他連呼吸都在咳血,偏偏那雙眼依舊噙著漫不經心的笑。
「阿離,」師靈澈在她耳邊輕嘆,聲音溫柔得近乎蠱惑,「你知道的,跟我走才是明智的選擇。」
厭拂滿抬手抹去唇邊血跡,眼神卻越發凜冽:「明智?」
海水隨著他的情緒翻湧,幽深,冰冷。
「當年本君選擇捅破海眼時,所有人都說那是找死——」
一道水刃突然劈開離清緣腳邊的藤蔓。
「可我現在還活著。」他直視著離清緣的眼睛,銀髮間纏繞的血絲在海水裡飄散,「選你想選的,離清緣。」
水幕突然炸開,厭拂滿的身影在激流中逐漸模糊。
「但現在,十二川海太冷,不適合養傷。」他的聲音突然溫柔下來,最後幾個字輕得幾乎聽不見,「等太陽出來了,再回來。」
師靈澈的藤蔓悄無聲息纏上離清緣手腕:「該走了。」
厭拂滿突然抬手。最後一點水碧色靈力化作浪濤,直接將二人推出十二川海邊界。離清緣在顛簸中回頭,看見他染血的指尖正對她擺了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