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說得漫不經心,因為想起了老夫人,也因為小杏春的最終歸宿,語氣中有些感慨。
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一旁的男子面色突變,眼底的驚慌顯而易見。
沈攸眉梢微揚,倏然明白過來。
為小杏春置宅院的,便是面前這人。
還真是可笑,為伶人贖身、置宅院養外室,如今卻跑來同她相看。
大齊律法,男子可納良家妾。
可養外室這種行徑,卻是見不光的。
既是折辱正妻,還無法許另一女子光明正大的身份。
沈攸原本柔和清澈的眸色染了幾分清冷,正要開口,便聽得由寬街另一邊,倏地傳來一陣馬蹄踢踏聲。
聽到這動靜,她目光落在街道上。
就見自城門方向,有幾名男子騎馬而來,最前邊的那人,一身赤黑色窄袖錦袍,五官出眾,輪廓深邃,硬朗俊逸。
僅是一眼,沈攸狠狠怔住,雙腿猶似被定在原地一般。
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再見到他。
她的視線過於直接,身旁男子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眼底一亮,立刻轉移話題。
「沒想到今日居然能在街上見到鎮國公,」他語氣興奮,「沈大姑娘有所不知,鎮國公可是咱們大齊的英雄,更是吾輩楷模。」
「當初鎮武侯冒死進諫,被判滿門抄斬,便是他們年幼的女兒都難逃一死。」
「鎮武侯世子當時正在邊關軍營中,也要被押回京城行刑,但後來...聽說半道上得好心人相助,世子忍辱負重去了南邊韜光養晦,後來才得以誅殺暴君奸佞,還大齊百姓安居樂業。」
「上月回京後,聖上欽點他執掌刑查司,還為鎮武侯府升爵,如今人人都須尊稱他一聲鎮國公爺...」說到這兒,這公子似是想起來什麼,笑了笑。
「在下想起來了,沈家伯母說過,上月沈大姑娘去念恩寺齋住,正好錯過了聖上為鎮國公升爵辦的宮宴,想來是不知道這些事。」
沈攸眼光微閃,抿緊了唇。
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去念恩寺小住,不去參加宮宴,都是她的故意為之。
當時說不清是什麼心境,只是聽聞他要回來了,她便下意識地逃了。
樓下的馬蹄聲依舊,和她記憶中的幾乎重疊。
那時他每回從山上打獵回來,她都會出門迎接。
聽到馬蹄聲,她便滿心歡喜。
但每一回,她想上前接過他手中的東西,都被他寒著一張臉側開。
是誰說的往事如風,可以飄散?
可她分明記得這麼清楚。
連那時馬兒打的響鼻,男人高大沉穩卻冷漠孤沉的背影,還有院子裡那棵怎麼也救不活的桂花樹...
都記得一清二楚。
難以磨滅。
她以為人心都是肉長的,可以捂熱的,可兩年的點滴只換來他的一封和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