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驍兀自盯著巾帕上的那株桂花瞧,眸色幽沉,有著翻湧的墨色,不知是真的在看巾帕,還是透過巾帕,想起了適才在涼亭之中,兩人那短暫的相處。
他與沈攸成婚兩年,她從未在他面前飲醉過,他亦不知,原來喝多了的沈攸,有著這般嬌俏的醉態。
也是頭一回,見她罵人。
與往日那般清冷淡漠截然不同的,帶著些許嬌蠻的,氣鼓鼓的模樣,生動非常。
褚驍心念微動,想要再聽她多罵兩句的念頭倏地瘋長。
即便是罵人的話語,也好過重逢以來,她那般冷冰冰、對他避如蛇蠍的態度。
可知禮懂禮的承德侯嫡長女,關於罵人的詞彙極其匱乏,翻來覆去罵得最多的兩個字便是混蛋。
如今想來,她罵的每一個字,都是對的。
若是,下次能在她清醒時,聽得她罵他幾句,好像也挺不錯。
思及此,褚驍眸色閃了閃。
夜風輕拂,牧庚見自家主君坐於院中石凳之上,神色凜沉,以為他是在思索著今夜與陛下商議之事。
卻不知,男人只是在盤算著,下回該尋個什麼理由,好在沈攸面前,再挨頓罵。
***
翌日。
晨光微熹,光亮透過微闔的窗牖傾灑入內,落在床邊青色的床帳上。
沈攸悠悠轉醒時便覺頭疼難受,拂開床帳正要朝外喚人,紫藤已經端著水盆入內,「姑娘,您醒了。」
「嗯,」沈攸昨夜回來時不過戌時末,再加上醉酒的原因,睡得昏沉,眼下神思尚未清醒過來。
只得借著紫藤的攙扶,靠坐起來。
一夜過後,姑娘寢衣領口微松,長發落肩,有幾縷黑髮鑽入衣領之中,遮掩不住白皙香軟。
飲過水後,沈攸終是清醒了些,正要起身下床洗漱,腦海中倏地回想起昨夜的某些畫面。
她動作一頓,神色突變,轉過頭求證一般去看紫藤,「昨夜,是誰送我回來的?」
紫藤不敢隱瞞,「是鎮國公爺。」
那件原本被落下,後來又取回來卻毫無用武之地的女子披風就搭在屏風之上。
涼亭里的一切清晰記起,包括後來吐了褚驍一身的事情,也一同清晰浮現。
沈攸扶額,只覺腦袋不知是不是因為宿醉的原因,好像更疼了。
紫藤站在她身後側,抬手在她額間輕按。
「姑娘,可有好些?」
「好些了,」沈攸點頭,便又聽到紫藤開口道,「姑娘,奴婢有些疑惑...」
「什麼疑惑?」
「奴婢總覺得,鎮國公爺好像瞧著有些眼熟。」
眼熟...
既然紫藤問起,沈攸便也沒想瞞著她與綠蘿,淡聲道,「他便是蔚成。」
蔚成,是褚驍在清溪小鎮時用的名字。
紫藤和綠蘿是陪著沈攸嫁去清溪小鎮的,但當時褚驍不喜屋內有旁人,因此紫藤和綠蘿極少同褚驍打照面。
更何況,那時候褚驍臉頰上貼著塊可怖的假燒疤,如今幾年過去,即使紫藤和綠蘿再見到他,認不出來也算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