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紗袖下的手已經開始收緊忍耐,血流也在加速,臉頰跟著飄上抹淡粉。
男人掃過她面頰,又垂眼看向那薄紗下若隱若現緊攥的手,忽而瞧見腰間玉佩有紅光一閃而過,當下眉心輕跳,復又抬眸,漆目在玉纖凝面上梭巡。
玉纖凝袖下手掐進掌心,正要發作,兀地拱月門處一道身影興沖沖疾奔而來。
「聖女!少主叫你過去呢!」
離珠的聲音猛然插.入,將玉纖凝逐漸積聚起的怒氣生生打斷。
見玉纖凝面前站著個男弟子,離珠登時面色突變,提步上前喝道:「哪兒來的男弟子,敢擅闖聖女院落?!」
晏空玄回頭瞥了眼朝他衝來的離珠,腳下輕點躍上牆頭,叫離珠撲了個空。
「你給我下來!」離珠喝罵。
晏空玄卻立在牆頭,扭身沖玉纖凝展顏一笑:「多謝聖女今日放我一馬,回見。」
言罷縱身遠去。
聖女院瞬間安靜。
「聖女,那男弟子是誰啊?」瞧著唇紅齒白,但卻是個面生的,離珠嘀咕。
「珠兒,我剛才……好像動怒了?」這是頭一次感覺情緒翻湧,玉纖凝還未回神,口中低聲喃喃,
「聖女說什麼?」
周身還縈繞著淡淡的薄荷冷香,玉纖凝袖下緊攥的手逐漸鬆開,瞥了眼晏空玄離去的牆頭。
「沒什麼,那個新來的,我也不知姓甚名誰。」
「怪不得敢擅闖聖女院落,原來是新來的,」離珠朝她走近,忽而又想起什麼,「等等,新來的?難不成是那個玄陽之體?!」
玉纖凝卻岔開話頭反問她:「你說少主找我?」
面色雖然恢復往常無人時的嫻靜淡泊,但到底頭一遭升起怒氣,平靜的心湖還有漣漪未平,連平日裡該扮演好的角色都忘了,也隨離珠喚起「少主」來。
提起這茬兒,離珠眼冒星光連連點頭,甚至沒注意到玉纖凝口吻變化,幫玉纖凝提了食盒便拉著她往修靈院趕。
往常若有不一樣的事做,玉纖凝多少會生出些興趣並樂意為之,但今日卻有些不在狀態。
只肖一眨眼,那男子無賴氣人的模樣就會浮現腦海,將消解下去的怒氣再往外勾一勾。
不知是因怒氣上涌還是其他,腦海兀地傳來刺痛,飛快掠過一副模糊畫面,孩童身形,站的筆直。
隔著迷霧看不清那孩童的臉,只聽得那脆生生的嗓音擲地有聲。
「若要我卑謙聽命,除非斷我四肢,鎖我靈魄!」
聲音如鐘鳴餘音,在耳畔嗡嗡久久不絕。玉纖凝抬手撫著太陽穴,身子在一陣恍惚中晃蕩。
離珠連忙將她扶住:「聖女?你怎麼了?」
玉纖凝被她扶穩徐徐睜眼,腦海中畫面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但那脆生生的嗓音卻仍在耳畔迴蕩。
有些幾分熟悉。
「無礙,許是夜裡燥熱沒休息好。」
眨眼又回到聖女身份,也表現出即將見未來夫君的希冀神態。
「走吧,別讓夫君等著急了。」
日頭漸落,烏紅的殘陽斜照大地,似一把污血潑在地面,將石子路上飄落的桃花瓣映的血紅,詭異幽靜。
尋日見觀棋守在門口,今日卻站在拱月門前,見她二人便迎上前來。
「見過聖女。」
「方才不是說少主尋我家聖女嗎?現在我家聖女來了,還不速速前去通傳?」離珠道。
觀棋卻皺起眉頭,頗有為難:「現在……」
「現在怎麼了?」
離珠說著就要拉玉纖凝進入院中,卻被觀棋橫臂阻攔。
「你這是做什麼?不是先前說好的嗎?快讓開,以免少主等著急了拿你是問。」
觀棋仍舊沒有要讓路的意思,眉頭越皺越緊,口中支支吾吾:「少主眼下……在忙,還請聖女稍候片刻。」
玉纖凝看他目光閃躲,眼風時不時往院內瞟,便順著他視線望去。
夕陽只餘一線落入山間,院內四下昏暗不明,但還留有微光。
屋檐將剩餘微光也盡數阻擋,檐下半點光不入,黑漆漆一片。
玉纖凝隱約瞧見緊閉的門好似動了,有人影轉出,瞧不清輪廓,更分辨不出男女。
但許是直覺作祟,她覺得那是個女子。
身影飛快朝屋後邁去,像是老天幫她驗證真假,那身影在經過拐角時,一截裙擺隨轉身動作略微揚起,入了檐下一點明光處。
粉底白邊,是合歡宗女弟子的荷花長裙,一抹兩指寬的艷紅綬帶混在其中,十分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