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空玄抬眸,劍鋒就指在鼻尖,他隔著長劍視線落在成戒面上,眼尾化開淡笑。
「師兄教訓不聽話的師弟天經地義,傷了和氣你待又能如何?找宗主給你做主?」成戒嗤笑,「你也就這點能耐了。」
指著晏空玄鼻子的劍並不收回,挑釁鄙夷地又往前送了半分。
伐竹來時湊巧趕上這一幕,登時心臟高懸至喉。一個箭步沖將上前擋在晏空玄面前,將那位師兄劍刃小心推開。
「刀劍無眼,刀劍無眼啊,這位師兄,他真是重傷還未痊癒,此刻跟著巡邏恐會拖大家後腿,並非有意……」
「不,」晏空玄撥開擋在面前的伐竹,踏上前去,順帶將指腹血色在他身上抹了乾淨,笑容溫和:「先前是我懶憊尋的藉口,望師兄勿怪,今夜,我去……」
第10章
「孔玄……」伐竹低喚一聲,拽住他衣袖。
他不過十歲便與晏空玄相識,與他一同闖過虎狼窩,也同他一併被踩入泥里,出生入死十多年,晏空玄的性子他了解。
平日裡隨性好玩不著調,但若真招惹到他觸及底線,他也不立刻發作,事後尋機,亦或者過了某日一時興起就加倍奉還。
爛泥堆里摸爬滾打出來的人,想要活下去,旁的興許不擅長,但一定擅忍,擅偽裝。
在清天城裡發作一回,清天城便留不得,在這合歡宗再發作一回,那他二人可就無處可去了。
伐竹緊緊攥著他衣袖,試圖提醒他。
晏空玄卻渾然不以為意,拂開他手,面上笑意不改,又喚一聲「師兄」:「夜裡巡邏受累,保不齊還有妖獸邪祟傷人,我待會兒回去休整一下,順帶給師兄帶幾瓶傷藥,以防萬一。」
成戒頓時舒心,展開眉頭歸劍入鞘:「算你小子識相,夜裡莫要遲到,也別拖後腿。」
「記下了師兄,」晏空玄眼眸深幽,唇角笑意不曾落下,「我一定準時,絕不拖後腿。」
成戒走了,左右人圍攏過來安慰晏空玄。
「成戒師兄素來就是個小心眼,也輸不起,今日純粹是公報私仇。」
「孔玄,你別去吧,」有女修湊過來,眼底有擔憂,「近幾年結界鬆動,有些邪祟妖物會從縫隙鑽過來,你身上傷還未好,萬一碰上那些,可是會危及性命的……」
「就是,你可是玄陽之體,傷到了對宗門是多大打擊,去告訴宗主,他一定會幫你教訓師兄的。」
晏空玄露齒和煦笑著,活動了下手臂:「無妨,應當好的差不多了,再說我跟伐竹來了這麼些時日,什麼力都沒出,確實不當,這不過一點小事,也不告訴宗主他老人家了,去一晚,無礙的。」
「你人真好,要是換你來當師兄就好了。」
「孔玄,那個……我可以自薦做你道侶嗎?」
有女修嬌顏通紅說出口,頓時惹來左右嘲諷戲謔。
晏空玄將眾人調笑聲打斷,望著那女修半開玩笑道:「此事不由我來做主,宗主怕是另有安排,可惜,倒是叫我今日錯失一位道侶。」
那女修眼底沒有絲毫失望之色,望著晏空玄的眼裡依稀有波光粼動,繡帕絞在身前,低低哦了一聲。
伐竹焦急難耐,無法驅散眾人,就打著哈哈將晏空玄從人群中拽出快步遠走。
「你別亂來。」他開口第一句話,「今時不同往日,你我暫時沒有旁的容身之處。」
「你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怎麼遇點小事還這麼緊張,」他抬手用大拇指擦過臉頰,那點血跡已經乾涸,被指腹直接抹掉,抬眼看著伐竹,「你知道我脾氣的。」
伐竹知勸他不動,閉目深吸口氣,「好,這事我不管,但有一件事你必須聽我的。」
「說來聽聽。」
伐竹雙手扣住他肩頭,鄭重道:「離聖女遠點,那是蕭長風的女人。」
方才那成戒也就罷了,跟蕭長風為敵,那合歡宗真的沒有他們立足之地。
「而且我聽聞那聖女與蕭長風相識多年,即便現下不睦,怕也不是你能橫插一腳的。」
「誰稀罕橫插一腳。」
晏空玄沖他勾唇一笑,露出幾顆潔白的齒。
「那女人於我有用。」
他取下腰間懸掛玉佩,衝著伐竹晃晃,「大用。」
*
婚服裁剪合身,玉纖凝試過一次便褪去了。
對婚服並無多少期待,正紅色,比她尋日裡穿的薄紗長裙只是顏色更深些,無甚大的區別。
夜裡總算沒了白日裡時不時的轟隆震動,也沒有那些個弟子的嬉鬧聲。
玉纖凝睡了好覺。
可沒成想,往後一連幾日宗門都很安靜。
恍惚間,玉纖凝感覺回到了從前那種空乏的生活。
少了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