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風凌厲,近在咫尺,卻生生停下,再靠近不得晏空玄半分。
劍光刺目,晏空玄額前一縷髮絲順著胸前簌簌飄落,他轉眼盯著髮絲落地,復又抬眸凝著被魔氣掬住手腳的男子。
「你們正道還真是愛搞偷襲這一套啊?」他露齒微笑,束縛那人手腕的魔氣卻倏然收緊,攥的他骨節咔咔作響,「其實說到底,咱們誕生於一個世界,差不多的物質組成的,能有多大差別?」
「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清天城入主此地,改名為清天域,我也得改改名字……」
魔氣束著那人將之甩在身後,晏空玄提步悠閒往城門內走,身上散發出來的魔氣忽而編織成網,將重重落地那人罩住,忽又化為利刃,將之切成數斷,與他被削落的髮絲數量剛好一致。
血霧噴濺,聽得一聲悶哼,晏空玄腳步倏而頓住。
「對了,就叫『神域』吧……」
魔主神域,聽著就十分有趣。
*
黑白色調的殿宇,晏空玄煞是不喜,掃過一眼吐出一句:「死人棺材似的,不怪齊淵死的早。」
一幫魔軍以及投誠的宗門弟子立即大刀闊斧開始整修。
琉璃瓦漆紅牆,金漆圓柱白玉欄杆,四處透著紙醉金迷。
晏空玄一襲黑袍大喇喇斜倚坐在主位之上,一腳踩地,另一條長腿搭在扶手上,仰頭望著穹頂琉璃瓦片,右手勾著酒壺往口中灌去。
透明水色潤濕薄唇,色澤比血更艷。
酒氣熏人,他漆目蒙上淡淡醉意,視線從穹頂經過,一路掃過殿內瓊宇。
身居高位,座下一覽無餘。
有人從門檻踏入,行至殿中沖他躬身一禮。
「殿主,外頭有宗門之人,說前來歸降。」
晏空玄這會兒似醉了,身形朝後靠著椅背,指尖勾著酒壺上下輕掂,口中聲音慵懶含糊:「傳。」
白淳風扭頭傳令,不多時便有雜亂卻輕微的腳步聲從殿外簌簌進入。
領頭之人給身後骨幹弟子使了個眼色,眾人齊齊行禮:「見過……殿主。」
「殿主如今入主神域,為神域之主,可該稱『神主』,」白淳風提醒道。
那些人又抖著拱起的手臂重新見過:「見過神主,浣花派前來歸降……」
「浣花?」晏空玄把玩酒壺的指微頓,略微偏頭,眼底迷濛酒氣揮之不散,似極力回憶這是個什麼門派。
「從未聽過……」他縱然起身,指尖染了酒水,酒壺失手從指尖滑墜在地,啪的聲,底下人頃刻心頭攥緊,閉目不敢再看。
片刻,那宗主喉頭艱澀上下滑動:「是……是個無名小門派,不曾傳入神主尊耳。」
他睜開眼,見殿上那抹頎長黑影正身形晃蕩地走下台階,一步步朝這邊行來。
距離越來越近,能嗅到他身上清涼的薄荷香與酒氣,再近了,就嗅到隱藏在那些味道下的濃稠血腥味。
仿佛棉花下陡然透出一把冰冷的刀,指向他的咽喉。
「小門派……第一個來投誠的,竟是一個小門派?」
晏空玄停在那位宗主身側,低低笑起來。
笑聲宛若輕石濺玉,混雜著酒氣微醺的慵懶,落在那宗主心頭,卻似快要撥斷的琴弦,發出一聲聲危險的錚鳴。
他的宗門只是一個小門派,也見識了眼前這位年輕俊美的男子帶領魔軍單方面屠殺的場景,手段犀利狠辣,掀起一片血霧要染紅長天。
歷歷在目,他惹不起、鬥不過,聽到可投誠,便冒險前來為門下弟子求個平安,不成想……可是賭錯了?
「神、神主……」
「別緊張,」聽出來他話音顫抖,晏空玄體貼的抬手拍拍他肩膀,「既然歸降,那便是自己人,只是……」
突然一個轉音,似是平坦大道陡然截斷,那位宗主心又高高懸起,緊繃著心神等著眼前這位新主可以決定他生死的後話。
晏空玄轉眼覷著他,搭在他肩頭的手指抬起,扯了扯他蒼白的鬍鬚。
「宗主上過賭桌嗎?」
「何、何意?」
晏空玄:「想給宗主一個……以小博大的機會。」
他倏然收手旋身,未束的廣袖甩動,身形恣意。
「我記得清天域有三大宗門,清天城、劍吟閣、玄機宗,清天城城主已死在我手,那位大公子跟二公子尚在逃亡,其他宗門亦重創遁逃在外,宗主眼下是自己人,就由宗主帶人前去圍剿這些敗寇,歸來之日,我必擺酒設宴,讓宗主成諸宗門之首,如何?」
雖問如何,但下方人知曉,沒有選擇的餘地,垂首應詔。
晏空玄大馬金刀坐在上位,望著下方人退下,探手在虛空取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