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看著他,眼裡的火苗徹底被眼淚澆滅了,花了七年都沒看透的人, 她在這一刻看清了。施繼之是個天生的戲子,婊子無義戲子無情,他從沒有愛過她,他為了娶她花費的心思都是演的。
「繼之,好好說話,你在外面養一窩女人生一窩孩子,還不許你媳婦委屈一下?她當年不嫌棄你是個商戶,肯離開江寧府嫁到平江府, 還給你生個兒子,你可不能對不起她。」族裡的族嬸擔心陳氏掛不住臉真要和離回娘家,她走出來說幾句軟和話,算是給陳氏遞個台階。
「侄媳婦,你別聽繼之說胡話,他們這種男人好面子,你在這兒一鬧他就惱得慌,說話也難聽。走,我陪你回屋坐坐。」族嬸拽著陳氏離開,她勸攘道:「男人都有沾花惹草的毛病,你看你公公,養一走馬樓的女人,繼之是他兒子,哪會沒有好色的毛病。不過他知道輕重,把人養外面不礙你的眼,你就別管,一心養你自己的兒子。等瑞哥兒長大了,只要他機靈,這施家的家業不都是他的。」
陳氏稍稍回過神,她放棄了回娘家的想法,她要是走了,施家的家財豈不是拱手讓人。
「你過去陪大奶奶,別讓族裡的人從她口中打聽到家裡的事。」施繼之低頭跟丹穗說。
丹穗「噢」一聲,又問:「外面來的姨娘們如何安頓?施園裡只有大門北邊的倒座院還空著,就是院落進步淺,院小屋窄光線差。」
「誰說我要把她們養在施園裡?給她們一筆錢,打發她們哪來的回哪兒去,以後沒我的吩咐不准再過來。」施繼之冷心冷腸,說出的話像是打發叫花子一樣。
丹穗張了下嘴又閉上,她想提醒他胡虜快打來了,城門若是被攻破,沒他罩著,他養在外面的女人和孩子還有命活?
「還有什麼事?」他冷眼看她。
丹穗聽出他話里的不耐煩,她搖搖頭走了,她都能想到的,他心裡怎麼會不清楚?她再次為他的冷心冷情心驚,虎毒尚不食子,畜牲也有舐犢之情,施繼之枉為一個人。
這樣的一個人,她怎麼可能給他生個兒子,他看重的是她過目不忘的本事,若是孩子沒遺傳到,一樣會被棄之如履。
丹穗去陪陳氏,她正要把作陪的幾個族嬸打發走,門被敲響了。
「娘,我爹叫我來喊你,我們要回去了,你快點出來。」一個小媳婦滿臉急色地喊。
「怎麼這會兒要回去?馬上都要開席了。」
「我繼之大哥說胡虜的軍隊要打來了,知府已經跑了,他讓我們想逃的趕緊逃。」
一聽這話,屋裡的幾個嬸子頓時慌了,這下也沒心思打聽朱氏是死是活,她們急匆匆跑出去。
「丹穗,胡虜真要打來了?」陳氏害怕地問。
丹穗點頭,「應該不假。」
「我們要逃嗎?」
「聽大爺的安排。」
陳氏點點頭,她呆坐一會兒,說:「只要平江府不頑固抵抗,早早開城門投降,胡虜就不會屠城。像江寧府,如今在胡虜的統治下也挺穩當。」
這不是丹穗能操心的,她惦記著什麼時候能逃,也不知道韓大俠有什麼打算。其實她心裡隱隱有種預感,要是平江府駐軍守城不降,他九成九會上戰場殺敵。
可施繼之又是胡虜那一派的,丹穗暗暗琢磨得提醒韓大俠一下,他得防一下施繼之,小心遭他的毒手。
萬一韓大俠死了怎麼辦?這個想法浮現心頭,丹穗心裡一沉,他要是死了,她的後路也就絕了。
「丹穗,丹穗?你在想什麼?」陳氏推她一下,「我喊你好幾聲你都沒反應,你有什麼煩心事?」
「大奶奶,你在屋裡陪瑞哥兒吧,大爺還吩咐我一個事,我得去處理一下。」丹穗匆匆離開。
施家的族人都走了,弔唁的賓客也離開了,轎廳里只有姨娘們和四爺五爺跪在靈前如木偶一樣往炭盆里丟黃紙。
「大爺呢?」丹穗問。
「出門了。」安翠兒回答,她瞥丹穗一眼,說:「韓大俠也陪大爺一起出門了。」
丹穗看她一眼,不清楚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丹穗姑娘,胡虜要打來了,我們不逃嗎?我大哥是什麼意思?」施守之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