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拿出來了?」丹穗歪頭問。
「對,忘記拿出來了。」韓乙僵硬地說,「我這就去拿。」
「什麼時候洗的褲子?夜裡?怎麼還綁了繩子?鋤頭還拿進來了。」丹穗不急不忙地戳穿他話里的漏洞,她擋著門又嘀咕:「難不成我們住進來的時候,這間屋就是這樣布置的?」
韓乙不吭聲了,他取下褻褲,解了繩子,扛著鋤頭,目光直直地往外走。
二人錯身而過,丹穗盯著空蕩蕩的屋露出賊笑,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韓乙沉默地鑽在灶房裡燉羊肉,飯菜做好他不喊丹穗,自己匆匆填飽肚子,撂下碗筷就出門了。
「哎!」丹穗喊一聲,他溜得更快了。
丹穗忍俊不禁,他在這種事上也太純情了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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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雲欺壓,今天的天暗得格外早,韓乙在河邊等得快要看不清人影了,賣藕的船才出現在河面上。
「義士,義士,我回來了。」張小樹撐船靠近,他如撂燙手山芋似的,從懷裡拽出一個沉甸甸的布袋扔到岸上,「五個銀錠子都在裡面,你清點一下。」
韓乙撿起掂一下就清楚斤兩沒問題,他提一貫鐵錢扔船上,說:「這是今天的辛苦錢。對了,你兌錢的時候沒人問什麼吧?」
「問了,錢莊的人問我那張錢引是哪來的,我按你交代的,說是賣了一方太湖石給施家。」張小樹覷著他的臉色交代,他接著說:「他聽我這麼說就沒問了。」
韓乙點點頭,接著又打聽城內是什麼情況。
張小樹說不明白,他也不敢再跟他多說。
「義士,近幾天可能有雪,天冷,我婆娘不讓我出船賣藕了,你還想買什麼東西找旁人吧。」張小樹猜測這個走江湖的人八成跟那個被大火燒盡的施家有牽連,說不準他就是官府懸賞的江湖客。看在他屠了二三十個胡虜兵的份上,他不去告密,但也不敢跟他再有往來。
韓乙沉默一瞬,說:「也行,雪天難行路,你在家歇歇也好。」
兩人一船就此作別。
晦暗的夜色下,韓乙疾步往家裡跑。
丹穗在家沒等到男人回來,見天漸漸黑了,她用頭巾包著今天才洗的頭髮,擼起袖子進灶房做飯。
晌午剩的還有羊肉湯,她打算揉團面扯兩碗面片丟羊湯里煮。
聽到開門聲,她笑盈盈出去,「回來得正好,飯要……」
「我要出去一趟,我出門後從外面鎖門,你吃完飯回屋睡覺,門從裡面栓好,沒聽到我的聲音你不能出聲。」韓乙掂著大刀從臥房出來,他匆匆交代一番,快步走了。
大門從外面落鎖,鐵環砸在門上「鐺」的一聲,丹穗心裡也咚得一聲響。她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心裡慌張得厲害,寒風一吹,她渾身發涼。
一隻孤鳥從屋頂飛過,「呱」的一聲叫,丹穗猛地回神,她咬一下指節,疼痛讓她冷靜下來,不外乎是兩個人的行蹤暴露罷了,有韓大俠在外面擋著,她害怕什麼,她可曾毒死了二十七個胡虜軍士。
丹穗快步回到灶房,她把鍋里的羊肉麵片湯盛起來,又拿鋤頭在牆角挖坑,一股腦把半盆羊肉麵片湯倒進去埋了。
灶房門敞著散味,洗鍋碗時,她把今天熏屋子熏頭髮的艾蒿葉和茶樹葉倒灶洞裡燃燒去味,末了一瓢冷水澆進去,澆滅所有的火星。
快速把灶房和小院偽造出無人居住的痕跡,丹穗反覆檢查三遍,她摸黑回到臥房,拉上門栓,再搬來桌子抵在門後,她合衣躺在床上靜靜地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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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乙還沒靠近河邊,遠遠看見河面上有三團光懸浮,他判定是船上的燈籠。
果然讓他猜中了,張小樹在城裡兌錢的行蹤被有心人察覺到,有人追出來了,就是不知道來者是誰。
眼瞅著船在河面上飄遠,韓乙擔心這幫人會找到張小樹,給他帶去無妄之災。他敲掉一個鳥窩,失去鳥巢的渡鴉嘎嘎叫,引得船上的人紛紛回頭看。
「有人!誰在那兒?」船上的人喊。
聽出話里的胡虜味,韓乙主動露出行蹤,他高聲喊:「聽說你們在找你韓爺爺,我這不就來了。」
樓船快速迴轉,韓乙擲出三塊兒石頭擊碎燈籠,趁著船上混亂,他跳上船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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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一絲光亮的村落里陡然闖進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