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無歲果然不懂:「什麼話?」
沈奉君道:「英年早逝。」
他不是第一次說這種話,也不是最後一次,他總是把自己看得無足輕重,把過往的痛楚當做笑談,隨意拿出來打趣逗樂,博人一笑。
宮無歲一怔。
沈奉君又道:「為什麼不珍惜自己?」
宮無歲有些心虛:「我只是給小朋友舉個例子,沒有不珍惜……」越到後面他越沒有底氣,反而慢慢沉默下來。
一個珍惜自己的人,怎麼會反覆撕開傷口供人欣賞?
他不在意自己,也不在意關心他的人聽到這種話會不會刺心。
「好吧我知道錯了,以後絕對不說不吉利的話,呸呸呸,」宮無歲受不了沈奉君這樣的眼神,像是他辜負了什麼似的,「我真的知道錯了。」
沈奉君不言不語地看著他,良久才慢慢抬起手,捏住了他的臉頰,像端詳小貓小狗似的,他越湊越近,眼神也越來越複雜,宮無歲知道他還在生氣,也不反抗,由著他動手動腳。
就在他以為沈奉君會伸手抱住他,和他好好說話時,沈奉君突然撤了手,那點薄弱的溫度離開了臉頰,讓宮無歲有一瞬的失落。
「你還不知道,」沈奉君後撤一步,和他拉開距離,慢慢垂下眼,宮無歲甚至能從那一閃而逝的眸光中察覺到失落,只是闕主習慣了喜怒不形於色,很快就掩藏了這一點,「……你還什麼都不知道。」
看見沈奉君這個樣子,宮無歲心裡也不好受,他想抓住這人的袖口好好說點什麼,可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沈奉君道:「走吧。」
第44章
這是又要鬧彆扭的意思了。
沈奉君在前頭面無表情, 宮無歲在後頭抓心撓肺。
咋咋呼呼的人生氣最好哄,沉默寡言的人生氣才要命,宮無歲對此深有體會。
他以前招貓逗狗, 和人吵架拌嘴是尋常事, 把人惹生氣更是多了去, 但說來也怪,所有認識的人里,他最受不了沈奉君生氣不理人, 但這人又總是莫名其妙生氣,讓他摸不著頭腦。
好在沈奉君有教養,很少疾言厲色, 伸手不打笑臉人,宮無歲只要像狗皮膏藥一樣黏上去,沈奉君也不會推開。
他走在沈奉君身邊, 偏頭去看沈奉君臉色:「喂, 真生氣了?」
沈奉君目不斜視, 沒說話。
宮無歲又湊近了些:「別呀……你別不理我, 我很脆弱的, 以後不說了行不行?」
沈奉君終於道:「……我要如何信你?」
「以後我再說這種話, 你就打我, 我絕不還手。」
沈奉君不滿意,不說話。
宮無歲道:「那我打自己總行了吧?」
沈奉君還是不滿意。
「好了好了, 那你能不能再原諒我一次, 以後要是再說你就別原諒我,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總不能一點改正的機會都不給吧?你在仙陵教弟子彈琴的時候還會教兩次,怎麼到了我就那麼嚴厲?」宮無歲振振有詞。
他都這麼說了, 還以為沈奉君會緩和緩和,誰知對方只道:「我不是想教導你,我只是不喜歡那些話。」
可惜宮無歲不能體會他的心緒,只覺得說了不吉利的話才讓闕主生氣。
闕主金口難開,多說幾句都為難他了,宮無歲反覆琢磨著這句「不喜歡」,腦子裡瞬間閃過什麼東西,難得靈光了一回。
他盯著沈奉君那冰清玉潔的面容,狐疑地挑起眉:「怎麼,你心疼我呀?」
沈奉君腳步一頓,轉目來看他。
「終於回來了,不知闕主和稚君背著我們說了什麼悄悄話,」越非臣打斷他們。
宮無歲對此人的嫌棄已經超過了柳恨劍,聞言只道:「城主說笑了,我們只想看看地形,哪兒有時間說悄悄話。」
言歸正傳,他們被困在這弱水畔許久,找出口才是最要緊的,如今順著龍吟循聲而來,終於停在一座山洞前。
宮無歲離開心切,懶得廢話:「越城主,請吧。」是人是鬼總要進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