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青遙自小在夜照修行, 又是同輩弟子中的佼佼者,還受越非臣倚重,又怎麼會突然變成天命教的人, 還對慕慈心如此畢恭畢敬?
慕慈心顯然也看出眾人的疑惑,對上越非臣的眼神,依舊不厭其煩地解釋:「我只是使了點小手段……越城主當年怎麼對越憑天, 在下只是故技重施而已。」
越非臣目光落在越青遙身上, 神情複雜, 但很快就恢復理智:「你把燕孤鴻帶去哪兒了?」
慕慈心「啊」了一聲:「這我不知道……大概已經死了吧, 回頭我吩咐人找找屍體。」
越非臣一怔, 頃刻間像是失了魂似的, 越蘭亭卻比他更失態, 怒吼道:「你這個瘋子!為什麼要害我師父!為什麼害我師父!」他無法控制地拔出劍,持劍的手都氣得顫抖, 眼眶紅著, 卻被宮無歲及時抬手攔下。
「他早就該是個死人, 」慕慈心說完,抬手擦了擦脖頸上乾涸的血跡,明明已經被長劍和殺意包圍, 毫無生路可逃,臉上卻半點懼意也無。
他只是百無聊賴地盤著手裡的佛珠,繞過其他人一瞬不瞬的目光,最後盯上了宮無歲。
他的笑意還是那麼溫和,那副怯懦善良的神情像是長在他臉皮上,即便這些惡行被一一揭露,他仍是輕聲細語,仿佛已經把正道做派刻畫進骨髓:「出城的密道是天武台在看守,城南和城東的陣點是青遙看著建成的,只要我一聲令下,陣點就會毀於一旦,城外的傀屍會大舉入城,那些百姓自然也難逃一劫。」
「你早有準備,所以有恃無恐,」不僅如此,他甚至敢冒著暴露身份的風險來找喻平安的遺物。
宮無歲回視他,想透過這張臉看到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卻怎麼都看不透,他只是一遍遍回憶起文會宴上那個面貌慈悲的少年,身上透著一股出塵的佛性,如今卻設下重重殺局,視人命如草芥,陰狠成性。
他更想不通為什麼這個人要害自己和沈奉君,甚至在他最痛苦最絕望的時候殺死喻平安,徹底壓斷他最後的求生欲望。
文會宴結緣相識後他們就再無往來,是什麼樣的恨才能他步步緊逼不肯放過?
「其實不是有恃無恐,我只是太好奇,好奇喻平安到底留下什麼樣的證據,能讓已經塵封十年的秘密重見天日,和真相比起來,我受點傷不算什麼,」慕慈心發自真心地說完,再次感嘆道,「我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是這種局面,果真是造化弄人……」
他搖頭嘆息著,理直氣壯,大義凜然地旁觀著自己做過的惡,他感嘆完,還不忘尋求宮無歲的同情:「稚君,你我是舊交,應該能理解我吧?」
「不能,」宮無歲只覺得胃都抽搐起來:「我只覺得你噁心。」
慕慈心有些失落「哦」了一聲,感情牌打不通,他只能轉向越青遙:「那就去把陣點毀掉。」
「是。」
「你敢——」
越青遙話音剛落,越非臣已經擋住越青遙的去路,紅劍出鞘,昔日師徒刀劍相向,劍光四起,越非臣頃刻就將庭中幾個低階的弟子斬於劍下,宮無歲趁機把楚自憐和越蘭亭往柳恨劍懷裡一推,柳恨劍立馬會意,剎那間御劍而去。
慕慈心已經瘋了,生死存亡之際,紫微宮其他門派卻毫無知覺,現在最重要的是把消息傳遞出去,有人主持大局。
越青遙自知不敵,轉身往外逃,其他夜照弟子心有靈犀,開始四面八方往外逃,以求脫身,宮無歲立馬道:「攔下他們!」
越非臣:「不用你提醒我!」
他說完,人影已經追了出去,宮無歲和沈奉君心有靈犀,開始合力對付慕慈心。
先制住他,不取性命,再從長計議。
花妖們不動聲色守在外圍,初魄和塵陽的繚亂的劍光中,一道拂塵頻頻探入,伴隨著宮無歲狠厲的掌勢,朝著慕慈心重重拍去。
慕慈心終於收斂了那副溫柔的假面,他側身躲過宮無歲的攻擊,兩肩卻被雙劍劃破,露出森森白骨,尖銳的痛楚之中,他連提掌都費力,只能咬牙冷笑:「好歹相識一場,二位真是好不留情面啊。」
宮無歲也道:「你也配。」
慕慈心回掌欲傷宮無歲,卻被雙劍硬生生逼停在半空中,沈奉君不言不語,雙劍卻像一副天羅地網,緊緊罩住慕慈心的同時,卻也不動聲色地護著宮無歲,即便這樣的保護顯得多此一舉。
三人一路從屋內打到屋外,慕慈心一身素袍已經鮮血淋漓,好不狼狽,雙劍割破他的後膝蓋,慕慈心身形晃了晃,還未站穩,宮無歲的拂塵再度卷上慕慈心的脖頸,單手扣住肩膀,兩隻花妖立馬一左一右架住慕慈心的手臂,將人制住。
戰事瞬間止息,慕慈心被壓得單膝跪地,宮無歲居高臨下看他一眼,故意刺道:「一別多年,你的修為還是那麼不長進。」
慕慈心頓了頓,卻笑起來:「是啊,比不了你二位,天之驕子,萬眾矚目。」
說話間,一道煙花忽然自不遠處騰空飛起,在晴朗的天空炸開,震得人心一沉,一抬頭,兩道沉悶的天雷在城南和城東醞釀,接連兩道閃電將地面照得慘白駭人,緊接著又是兩聲雷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