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晗昱一定是故意的,他心真狠,毫不留情地離開他生長了十多年的地方,謝臨硯眼眶濕潤,大滴淚珠滾滾落下,熾熱滾燙的淚珠打在他的骨灰盒上。
「晗昱,你不回北靖?你以前不是最喜歡自由嗎?」江西燼背後負著一把刀,抬眼問道。
沈晗昱沉吟片刻,「師兄,我在這兒畢竟生長了十多年,難免割捨不下,再等一段時間吧。」
「割捨不下都城,若是放心不下沈懷仁,將他也一道帶回北靖,如今,小侯爺已經死了,那個名叫沈晗昱的屍體也已經火焚,你在都城還有什麼心結?還有什麼沒有了解的?還是說,你心中還有其他在乎的人?割捨不開?」
沈晗昱垂眸不語。
「罷了,你的武功不在我之下,我不擔心你在都城的安全,只是…」
沈晗昱性子清冷,寡言少語,江西燼也習慣了,瞧著他的眉眼,自是和在青三城初見時一樣,清冷漂亮又堅強倔強。
「我聽說謝臨硯大肆宣揚要立你為後,都城畢竟是他的地盤,你不怕他找到你?那樣一個瘋子,若是他知道你還活著,抓住你,廢了你的武功,軟禁你,你後半輩子怕是走不出楚宮了。」
「師兄,你當知曉,憑藉我的武功,若我不願,他帶不走我。」
江西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嘆了一口氣,聲音又低又輕,像是融在空氣中,「可怕就怕敗在你心軟。」
「師兄?」沈晗昱喚了一聲。
江西燼應了一聲,唇角笑意深了深,和以往道別一樣,轉過身去,伸出手臂揮了揮,「我走了,回北靖去了。」
第10章
源香茶館,開在楚國都城市集內,因之靠近歡閣,來往行人不絕。
其中一桌男子尤為引人側目,幾個老漢圍在一桌,酣暢淋漓地吃完酒菜,臉色大紅,似是不經意地在桌邊聊天,似真似假又像是故意,透漏著朝中發生的大事。
「當今的陛下,暴戾無道,手裡沾了不少血,也真是可惜了中郎將,年紀輕輕正建功立業,卻遭此橫禍。」
「可不是,幾個月前不是還抓了故去小侯爺的幼弟,這小侯爺也是慘,死了三年了,還不安生,靖遠侯府這些年禁軍不斷,一直安穩不下來。」
「今日又是如法炮製,隨意找個由頭處理了宋懷恩,若是次次如此,忠臣怎敢言說?佞臣當道,這楚國在他手裡算是完了。」
不遠處,一雙纖細白指微微攥起茶盅,帷幕里外人看不見的地方,眉骨微蹙,微微一怔,透著帷幕仔細瞧著幾位老漢的容貌。
坐在其首上位,臉上右眼下方有一塊紅色胎記,大約有一枚玉佩那麼大,樣貌粗獷,右手上有一個較小不易察覺的紅色的小痣,左右兩側的人則是略微瘦小,幾人腰間都有一個相同的印有梅色圖案的令牌。
且先不論其他,朝中大事當由陛下裁決,未曾宣布且告示尚未發布,因何傳入市井?
又如何由得他們在都城之地,天子腳下,醉酒胡言?敗壞陛下名聲,還不加以制止?百姓為舟,亦可覆舟,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再者,依照他們所言,極有可能是朝中出了貪官,見微知著,都城之地風氣尚且如此,何談其他各地?
這些也可先擱置一旁,若是這群官中有人投靠了金國,豈不是也要將朝中發生的這些事情一一稟明?
沈晗昱將手中茶盅放在桌上,望著門外,眼神犀利,茶館內仍舊是一片喧鬧。
他嘆了口氣,將碎銀放在桌上,又摸了摸袖口裡藏著的那把軟劍,孤身一人入了楚宮。
這楚宮的侍衛換班時辰,中間有半柱香的侍衛人數最少,容易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楚宮內。
可令沈晗昱吃驚的是一路上並沒有重兵來回巡邏,楚宮內今日防禦格外鬆懈,他沒有深想。
沈晗昱順暢無阻地入了殿內,他在瞧見高位上的少年的那一刻,才發現了其中端倪。
謝臨硯似乎早有察覺,眼神稀鬆,眼神寡淡,似笑非笑地盯著底下站著的男子,不似是在看向活物,倒像是在用眼神死死地侵蝕著自己唾手可得的獵物。
「沈晗昱,你果然沒死。」謝臨硯目光灼灼,終於見到這個讓他一直魂牽夢繞,忘不掉的男人,這麼多年,終於……
他終於回來了。
謝臨硯將他渾身上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真的是沈晗昱,他真的回來了,他儘可能冷靜地開口,譏諷道,「朕是真的沒有想要沈小侯爺,還能做出假死荒唐的事情。」
沈晗昱瞧著面前少年的面容,昔日滋養的容貌又清瘦下來許多,顎骨凸起,眉眼凌冽鋒利許多,眼神中褪去了僅有的少年稚氣,猶如鷹隼般銳利。
他大抵也清楚了今日的事情,無論是城內讓他聽到這些個戲言,還是說外面的防禦鬆弛,這小皇帝是故意引他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