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在鏡像世界,還是現實,他的影子都太淺太淡了。
只能模糊地瞥到一點向外消失的輪廓,倘若不仔細去觀察,很難辨認清楚。
全然不是真正的影子該有的模樣。
牆後的詭物目光如炬,范意拿著蠟燭,靜待片刻。
幾秒後,二樓的廊燈「啪」地一下熄滅。
蠟燭的火光從范意指縫裡漏出,卻沒有映亮四下里如墨染的黑暗。
因為光線突然斷掉,范意聽到一樓有人短促地叫出了聲。
范意鬆了口氣。
上午他到二樓的時候,除了和六號搭話做證,范意還有一個目的,他動了一個哪怕詭物注視他,有人能幫助他及時脫身的手腳。
范意偷偷地在這裡放了個小裝置,用三樓遊戲室里的光控材料做的。
只要有人擋在二樓的樓梯口周圍,這個位置附近,陰影就會投在開關上,超過一段時間不動後,頭頂的燈就會因光線不足而熄滅,直至對方離開。
范意可以和詭物耗,耗到詭物不想再看他,但蠟燭和飛行棋遊戲耗不起。
他快步上樓,推開三樓放映室的門。
放映室里只亮了一盞燈,光線極暗。
范意先在門口掃視了一圈,確認了一遍,自己沒有見到規則里說的白蠟燭。
他想了想,用預感確認安全,才邁入放映室的內部。
他身後的門自動闔上。
放映室里的設備很新,有塊與整面牆一樣大的白色幕布,除了後排共可坐下十三人的長條座椅外,還有一台小型放映機懸掛頭頂,可以用遙控器控制播放。
紅色蠟燭縮短了一截,在他進入放映室同時,似乎有隻冰涼的手從影子裡游出來,抓住了他。
它沿著他的褲腳攀爬,慢慢貼到了蠟燭上,似乎想攥熄這縷火焰。
「不可以。」
范意蓋住蠟燭的火焰:「想弄熄滅它?」
令人不寒而慄的觸感牢牢黏附在范意手背,無形的東西把著他,想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
范意一手端著燭台,一手護著火焰,牢牢地不讓陰影觸到一點。
他認真觀察著這間放映室的模樣。
比如,放映室里根本沒有白蠟燭。
范意思考:或許這東西需要一些條件,才能顯現出來。
房間裡沒有燈的開關,它就這樣一直亮著,影子依然淡淡的,形狀卻早已扭曲。
火焰很冷,滋滋地冰著范意的手心,他在放映室里踱了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到頂端的放映機上。
他踮起腳,放映機的開關太高,他夠不上。
范意沒有過多糾結這點,而是四下環顧著,在長椅的邊緣,找到了用來開啟放映機的遙控器。
手裡的火焰越來越涼,范意要死死抓著,才不至於被自己的影子掰開。
刺骨的寒意烙在身上,連呼吸都變得冰冷。
范意沒有鬆手。
他直接放棄了蠟燭的托盤,單手抓著蠟燭的腦袋,把火遮得嚴嚴實實,另一隻手去拿遙控。
陰影沒有阻止,它死了心要撲掉范意的火,最後一刻還在扒著范意的手指不放。
「滴」。
放映機開啟。
頭頂的燈光在幕布大亮的那一刻熄滅,腳底的影子也迅速縮了回去。
播放的影片並不供人挑選。
畫面的開頭十分刺眼,有光鋪在白色的幕布上,隨後漸漸暗下去,開場便是一個坐在鏡前的男人,對著鏡面,在梳頭髮。
他留長髮。
白色的蠟燭就擺在鏡前,沒有燃燒。
男人目不轉睛地看著鏡中的自己,拿著木梳,一點一點地往下卡著。
鏡子裡映出的,不止有畫面里的長髮男人,還有熒幕外的范意。
他像個背後靈,在影片畫面里,站在鏡中的男人身後,沒有笑。
范意試探著伸了伸,他的手可以竟直接穿透熒幕,觸碰到影片裡的人。
影片中的男人對於范意的到來並沒有反應,依舊按照預錄好的行為往下做著。
接下來,只要把白蠟燭點燃就好了。
畢竟是C級怪談,任務不會太難。
范意把手伸向長發男子的身邊。
眼見著白蠟燭即將被紅蠟點燃,火光落到男人眼裡,他梳頭的動作輕輕一頓。
緊接著,他映在鏡中的臉,緩緩扯出一個彬彬有禮的微笑。
不知是在對范意,還是在對自己。
意想不到的事情也在下一秒發生。
范意驟然撒手,反把住蠟燭的燭身,生生扭彎,往男人的身上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