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范意說,「就是覺得,路白月和盛青禾一定會非常感動。」
盛安桐扶住四腳梯的手倏然一顫。
他難以置信地扭過頭,迎上范意平靜的目光,心臟狂跳不止。
范意丟下這話,就轉身扯了扯葉玫的衣袖,用氣音輕輕道:「我們走吧。」
盛安桐撒手,叫住人:「等一等,范……臨昕橘!」
他說:「你怎麼知道我妹妹的名字?」
范意沒停,背身揮手:「自己想。
盛安桐抿唇。
問出這話,盛安桐自己都底氣不足。
還能有什麼可能。
要麼是盛青禾在怪談里留下了線索,要麼……
就是盛青禾親口告訴的范意,以詭物的身份。
聽到他們的對話,盛天原也意識到不對。
他匆匆想要留人,急忙往梯子下級踩,架子抖得一晃一晃的。
盛安桐反應過來,扭身想把架子扶穩,卻忽然被身邊的一簇花邊絆到,身體瞬間失衡,手上將梯子狠狠一推!
范意猛然回頭。
等盛安桐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摔在了地上。
原本布置好的背板轟然倒塌,他被范意拽到一邊,四處是滾滾的煙塵,被揚飛的花瓣,潑了他個灰頭土臉。有好些人放下手裡在忙的活,急忙趕來幫忙,在嘈雜聲里,盛安桐嗅到了濃濃的,令人作嘔的味道。
是血。
在盛安桐推倒四腳梯的瞬間,盛天原第一時間抓住了背板上的花邊。
這是人在失衡時的本能反應——總想碰到一些什麼,抓住。
可這舞台本就是粗製濫造的產物,背板的主材料是木頭,面寬而笨重,底座又小,沒有好好固定。
盛天原這一抓,沒把花邊扯下來,反倒讓整個背板傾倒。
背板重重一砸,舞台的地板瞬間破碎,裂開小洞與細碎的木刺,扎入盛天原的皮膚,讓他繼續往下摔,撞在底部堆放的,臨時拆下來的豎立鋼板上。
如果不是范意反應及時,在千鈞一髮之際奔來將盛安桐拽開,離得近的他也逃不過這樣的命運。
他會被一同碾壓。
被舞台掩蓋的人,是肯定活不了了。
如果只是碾壓和墜落,尚還有一線生機,可盛安桐看見了,背板頂端散落的大鉤子正中盛天原的太陽穴。
旁邊有目睹了一切的人推了盛安桐一把,指責道:「你說你扶那個梯子幹嘛?老盛走過的工地比你吃過的飯還多,梯子穩不穩他自己不清楚嗎——還不來幫忙!」
不,不是我。
盛安桐想,都怪范意,說出那種話,讓他心緒不寧。
不然他也不會踩到花邊。
他清楚自己在推卸責任可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如何抑制自己心底瘋長的恐懼心情。
「是這樣嗎?」
詭物含笑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盛安桐一個激靈。
「可是十幾年前,也沒有人干擾你的心神呀。」
昨日來過的聲音再次出現,徘徊在盛安桐的身側。他跪坐在原地,身上一陣接一陣地發涼,愣愣地聽。
詭物說:「你還記得嗎?」
「十幾年前的某天,你因為貪玩,跑到了一個正在施工的樓棟里。」
盛安桐緩緩扭頭,迎上詭物銀白色的面具。
「你是沒有發生危險,可是有人因你失了性命。」
在詭物的低聲提醒下,盛安桐終於被勾起了回憶。
他記得。
那天很難得,下午放學,不是司機叔叔來接他。而是盛天原親自過來,說是要給將過生日的他挑禮物。
盛安桐在車的后座玩玩具,無比期待。
結果車開到半路,盛天原臨時接了個客戶的電話,原本的行程便變了道,把他一起帶到了一個在建的項目地。
彼時項目的各部分區域都已建得差不多了,只剩南面的樓棟還有一些收尾工作沒有完成,再過不久,就能開啟交付。
盛天原把他安置在大堂,單獨和客戶到私人會客廳交談。
他也不知道兒時的自己怎麼會這樣膽大包天。
趁著前台接待其他客人的時候,盛安桐偷偷溜出去,跑到了還在施工的南面。
後面的事情,他難以啟齒。
總之,等盛安桐總算被人從工地里抱出來時,他還伸著脖子,往傳出各種人聲的方向去看。
有人還想打他,被攔下了。
他只是在底下晃了晃從樓頂垂下來的繩索……
應該沒有問題吧?
後來他才知道,有工人因此墜落。
詭物說:「當然,責任也不全在你。」
「一個年僅七歲的孩童,能溜進那種地方,怎麼想都是監護人的過失吧?」
「而且繩索的質量問題,也該歸咎於這裡的負責人。」
「只是可惜,這件事最後不了了之,這世上能為那名工人討公道的人……全都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