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奠定了這座城市的所有基調,這裡的音樂永不停歇。】
【若您在行走的過程中,出現耳邊的音樂忽然消失的情況, 請立刻回頭, 保持直走, 直到音樂再次出現。】
【湍急的河流之上,在同一時間內, 只能有一個人走過獨木橋。】
【走在橋上,不要低頭,不要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
第三層,永恆的寧靜。
范意將前兩層的鑰匙拋在手裡把玩。
遊輪上的烈火已經熄滅, 活人所變的兔子也全部送到了岸上,沒有出現任何傷亡。
一架嶄新的鋼琴擺在范意的面前。
他坐在琴凳上,撥弄著一旁桌台上的蠟燭, 圍成一個形狀。
密密麻麻的兩排,足足有七八十支。
從這個位置,他還可以看到樓層底部數不清的各類機械, 正有條不紊運作著的電氣車間, 全自動化的加工流水線。
齒輪轉動, 黑色的影子推動著這座城市的動力源,不斷前進,進行能量的供給。
沒有太大的噪音。
「現在, 你過來陪我,等一等其他人。」
范意終於放好蠟燭, 轉頭道。
葉玫站在大面積的落地窗前,將手搭在玻璃上,安靜地俯視著低層的景象。
鼻尖還縈繞著若有似無的香氣。
范意上前去, 將葉玫拉到自己身邊。
葉玫順從地跟著范意走,隨後被輕輕按在鋼琴前邊,與范意坐在同一條琴凳上。
范意問:「要聽我彈嗎?」
葉玫點頭。
范意滿意地笑笑,將手搭在琴鍵上,彈出一段和緩的樂曲。
這首曲子,葉玫聽過。
正是范意曾在電視塔的高樓中彈奏過的那首——寧靜安眠曲。
第三層的鑰匙,藏在尋常市民禁止進入的一號區域之中。
占地不大,卻全部是高層建築,作為戀愛都市的運轉中樞,這裡源源不絕地進行著資源的生產,各司其職。
再通過一座獨木橋,由黑色人影將所需的物資分別運往二號、三號區域。
下方是湍急的河流。
「早應該猜到的。」
路白月蹲在獨木橋前,探了探底下的池水:「城中人被戀愛都市剝離的負面情緒,一部分打入暗面,一部分成為怪物,而最多的那些,都在這裡了。」
路白月說:「好狠,臨昕橘。」
盛安桐坐在一邊休息,平靜道:「畢竟那是臨昕橘,他的手筆,夠我們喝好幾壺了。」
「你……我們真的有機會,把他給帶回來嗎……」
盛安桐的聲音越說越低。
他意識到,現在講這個,多少有點不合時宜。
其他人的呼吸頻率都變了。
盛安桐飛快道歉:「對不起。」
「先想辦法過去再說,」南曉雨聳肩,往河流對岸眺望,「別忘了,我們已經在這條獨木橋上折返五六回了。」
「很明顯,臨昕橘和葉瑰都在對面。」
只能有一個人走過的獨木橋,橋的寬度也僅容一人通過。
可運送物資的黑色人影排著隊,一個一個,接連從這條橋上過去,他們不管是否有人已經踏上了橋,就像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只會按照既定的命令行動。
隊伍長到沒有盡頭,人影無法交流,根本就不給他們過橋的機會。
也不是沒有想過淌水渡河。
【不要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在向前奔流的水中,他們本就不可能兩次站進同一條河裡。
這種多此一舉的說法,大概率是種誤導的陷阱。
河水看上去並不深,路白月嘗試淌了一下,大概到他膝蓋的位置,完全可以過去。
然而每一次,只要他們走入河中,耳邊的鋼琴聲就會消失。
樂聲不再,幾人立刻回頭,到接近岸邊時,鋼琴的音樂才會重新響起。
循環數次。
他們很快就意識到:這條路行不通。
不管再重複幾回,都只會得到一樣的結果。
「臨昕橘故意的,」路白月說,「為難誰呢?」
陳夢珂在後邊問:「再找找別的方法?」
路白月斂了斂眸,旋即若無其事道:「再想想吧。」
張慕川提議:「我繞個路看看?試試能不能從別的地方繞過去。」
「沒用,」盛安桐接話,「在你走出這條河流的範圍之前,就會因距離過遠,而聽不到鋼琴曲的樂聲。」
「必須回頭。」
張慕川瞄了盛安桐一眼。
其實,張慕川到現在也沒弄清楚,為什麼盛安桐會在這裡,眼睛又是怎麼回事。
這人一個來月前還好好的,還給他發過信息,邀請他去參加七月底的生日宴會。
後面范意給他發來消息,聲稱有怪談即將在宴會復甦,叫他別去。
不久後,盛家就出了事,死傷不少,盛安桐失蹤,就再沒有別的消息了。
現在……
張慕川吸了口氣,問:「你知道?」
盛安桐說:「我能聽見。」
「這樣的樂聲,離這邊越遠,越趨近無,而水流聲還會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