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無涯止步於檐下,與清秋一臂之隔,他看得清清秋眼底的冷意與絕情,那不是他第一回看到。
早前杭州相遇,青山寺重逢,清秋都曾用那樣的眼神看他。
「什麼時候的事?」師無涯未曾將她的話聽進去,只是問她什麼時候將那宅子賣了。
清秋心情甚好,看他落寞,清秋心底就快意。
「回汴京的前一日,不妨再同你說一句,付家再不會回杭州,師無涯就此作罷吧。」清秋冷聲道。
話落,杏院枯枝搖曳,風聲疏狂,頗有席捲萬物之勢。
師無涯衣訣翻飛,腰間紅符袋飄飄然,他垂頭不語,沒再看清秋。
須臾,夜空中墜下白珠,豆大的雨砸在青磚白瓦上。
清秋立於檐下,能避開風雨,可師無涯站在檐外,不過片刻就已被大雨淋濕,他毫無離開的意思。
清秋微怔,竟生出一絲憐憫,那念頭只存在片刻,回首她追著師無涯的十二年,師無涯淋些雨算什麼,到底是便宜他了。
方才的信在地上被打濕,現下已不知打落到哪裡。
清秋心有不忍,轉身回屋,取了把傘扔給他,憑他的伸手接住一把傘不是什麼難事,可那把傘卻從師無涯的身邊滾開。
不識好歹。
清秋凝眉,不願再理他,正欲轉身進屋,師無涯卻倏然抬頭,聲音沙啞,卻又有穿透雨幕的力量。
「那宅子裡的東西,你可知道是什麼。」師無涯鼻尖一酸,眼角余淚混著雨水一道淌下。
清秋不轉身,冷聲道:「與我有什麼干係,你不是回去了?怎麼自己的東西都不帶走?」
師無涯也曾在杭州舊宅里住過幾年,可到底是她付家的東西,她有支使的權利,況且師無涯早已與付家斷絕關系,難不成她還要去問他能否將宅子賣了。
實在荒唐。
師無涯喉間哽咽,鴉黑的眼睫掛著圓潤的雨珠,雨水順著眼角流下。
從前他覺清秋蝕骨剜肉般的變了個人,如今師無涯也覺自己有了那般滋味,那剜肉般的疼痛自心臟而始,蔓延至四肢百骸。
師無涯驚覺從前的十二年他太過高傲張揚,自以為清秋會永遠站在原地,只要他肯,清秋就能回心轉意。
可如今看來,不是這樣的。
清秋當真不在意他了,待他毫無情意,可他們從前有過十二年的朝夕相處,就如此泯然了嗎。
師無涯兀自搖頭,淚如雨下。
他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