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南注視死者沾染血污的臉龐,這是一個十分年輕,體格粗壯的男子,家裡有妻子和年幼的孩子。
妻子失去丈夫,孩子沒有父親。
神鳥紋嵌玉漆盤。
在心中念出一個名稱,這樣的東西,確實是王器。
現在的漆匠已經製作不出這種奢侈物品,既沒有需要它的國王,也沒有掌握這項技能的工匠。
河裡怎麼會出羽邑的王器?
尾埠人帶著亡者遠去,消失在森林與水澤之間,他們是一群聚在古老廢墟上的工匠,也是一群非常頑固,不肯遷到宮城居住的人。
羽邑的規模非常宏大,曾經屬於郭城的部分在王國衰敗後的兩百年間,徹底被大自然占領,變得不再宜居。
人類為了躲避水患與野獸,逐步向位置更高的宮城退縮,只有極少的人,依舊居住在宮城之外,尾埠就是這些人的據點之一。
他們都是羽邑的居民,在羽邑還有國王的時候,他們是國王的木匠、漆匠、骨匠、石匠等等。
為了更便捷獲取山林的材料,使這些工匠的後代一直都堅守在野地里。
尾埠人淌過沼澤地,登上由殘破的郭城城牆組成的「道路」,前往一處叫東水門的廢墟,他們的小船停在那裡,那邊有條小河,會將他們帶往尾埠。
曾經,羽邑內部的河道縱橫交錯,四通八達,後來大部分河道因為淤塞,再無法行船。
在幾百年前,有一條寬敞的河流從尾埠直通宮城,如果那條河流到今日還存在,陶申就不會在路上流血至死。
青宮大覡將乾瘦的手搭在木欄上,發現雨已經停了,他目光垂視下方,之前聚集在廣場的人已經散去,他用緩慢的語氣說:「尾埠現在是工匠居住的地方,幾百年前也是,那裡曾經有一大片手工業作坊,作坊里的工匠只為王庭製作器物。」
外面的喧譁聲使患病的青宮大覡離開他的居室,來到室外,居高臨下觀望發生在青宮之下,屬於塵間的事。
「覡鷺,你說那名陶工從河裡撿到一件嵌玉漆盤?」
「尾埠人這樣說,應該屬實。」
青南侍立在一旁,如實回答。
返回青宮,經過青宮遊廊時,青南遇見站在外面觀察廣場人群的青宮大覡,兩人有問有答。
「無論當年工匠製作的嵌玉漆盤為何會在河裡,又是何人撿到,只要王器面世,都應該收進青宮,歸青宮所有。」青宮大覡轉過身來,用黑洞洞的眼睛看著身旁人,他的聲音蒼老又冰冷。
青南說:「我已經叫他們抓住理季,帶回漆盤。」
「理家人世代都是羽邑的玉匠,如今老理舉家投奔簇地,獨留一個兒子在尾埠,恐怕,簇地首領是想在尾埠找點什麼吧,還能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