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不是旅人,這趟行程讓我多少能理解旅人,天地廣闊無垠,山河壯麗,鳥獸花草生春繁冬藏,人也是如此,萬物生生死死,自有規律。心中的種種煩慮,與星河大地相比,實在微小。」
聽見青南這番話,舒瀆君又哼了一聲,看來他對旅人有諸多不滿,他說:「我曾見過一位羽人族的旅人,與你一樣也是巫祝,我父對他有恩情,本想將他留在舒瀆輔佐事務,卻不想他偷偷溜走了。他名字與你有幾分相似,叫覡……」
「覡鸛。」
「對,覡鸛。他曾說自己是羽邑的巫祝,看來你們果然有淵源。舒紀會帶玄暘去羽人族的土地遊歷,也是因為聽覡鸛講述羽人族的趣事。」
原來,竟然有這樣的關聯,如果覡鸛沒有去舒瀆,青南和玄暘絕不可能相遇。
「旅人只會遵從自己的心意,辜負他人的期許,終其一生都在四處奔走,沒有任何人能令他們佇足,最終能得到什麼呢?」舒瀆君的言語有些惆悵,他的弟弟舒紀便客死異鄉。
沒有任何人能令他們佇足。
玄暘便是這樣。
轉身離去,毫不留念,沒有奇緣的話,此生不再相見。
「舒瀆君可知覡鸛從舒瀆離開,去往何處?」
「自然是回去羽邑,難道他沒回去?」
「覡鸛八年前又一次出行,從此再也沒有返回。」
「大概是死了,葉落在樹根旁,旅人死於旅途中。」舒瀆君的語氣似乎有些惋惜。
舒瀆君年紀大了,對長時間的交談感到倦乏,他說:「入秋後才有渡霽水的船,我會派人送你們過去,這些時日你們在舒瀆安心住下,缺什麼物品儘管與舒翼說。你是阿暘的摯友,便是我的貴客。」
青南起身道謝,一直保持沉默的青露立即跟著站起來,對舒瀆君恭敬行禮。
阿暘,玄暘的暱稱。
舒瀆君對玄暘的關心,不只是嘴上說說,應是真情實意。
小舟輕渡,蘆花夾岸,大地平坦如席,沒有任何一座山丘遮攔視野,這樣的地貌與山地遍布的羽人族土地實在迥異,這一路走來,早習以為常。
青露慢悠悠划動木漿,聽見水禽的叫聲,看見枯敗的荷塘,還有不遠處規劃得整整齊齊成片的農田。
舒瀆人種稻也種粟,當地氣候宜人,兩種農作物的長勢都很喜人。
第一次見到粟時,青露很驚詫,種子如此細小,宛如草籽,如何食用。
在舒瀆住了段日子,吃上好幾頓粟食,他再也沒說過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