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道玄扛著未來大舅子邁出貢院門的那一刻, 省試結果已出,塵埃業已落定,只是眾位考生只想逃離這場嚴酷冰冷的惡地。
省試要為殿試的時間考量,放榜時日不會太遲。然而京畿道、滄北西道與河西道同遭凌凍之災, 朝廷不得不安排賑濟治渡, 故將殿試時日遷延半月, 省試則一併推遲放榜。
眾人樂於見得此舉。且不說莘莘學子他日棟樑心繫災厄百姓苦蔽,單那一場雨雪之災,考生們是感同身受, 不說病了全體,也有至少一半人要吃藥靜養風寒,即便有幸得中,也沒精力體力去尚書省走一遍禮節流程。
省試自設立以來便由尚書省禮部負責舉辦、核驗, 省試名字的由來也自尚書省出, 故而考生得中, 要入尚書省憑驗身書與保紙, 確認身份籍貫,登入禮部載冊。因為但凡過了省試,等同於躍了龍門,殿試只排次序與決定官程起點, 並不會剔除任何一個考生。
去禮部走的這個過場,既報導統計的功能性,也有培訓的意義。
殿試在宮中舉辦,開考當日種種忌諱規矩不勝枚舉。考生們來自天南海北, 或農家寒門,或朱紫簪纓,有些清楚流程, 有些則聞所未聞,於是禮部借這個機會,向入殿試的考生一併講解交待,使得他們入宮時慎之又慎,不會觸犯天顏。
這要花去考生一整日的時間,鑑於當下天候、朝廷的燃眉之急,和諸位考生半死不活的狀態,殿試的延後就顯得極有必要。
省試放榜與殿試雖然延後,但省試結果卻早就自貢院判出,由坐牢般關了兩個月的副相王希元在南衙禁軍的押解下,親自送入宮中。
皇帝雖然尚不能主理國家大事,垂簾太后也已被權力中心架空,但玉璽和鳳印卻是凜不可犯至高無上的權力象徵,無論如何,這份省試入榜的名單都需要加蓋此二印,才算真實有效,得以昭告天下。
王希元手捧上了兩道魚龍鎖的沉重銅函吃力不已,但他不能假手於人,按照規矩,這雕著贔屓的紫銅函匣意義非凡,其名為鰲函,自從讀書人考中以天子門生自居,被點中省試主考的人就仿佛成了龍門的守備,連同封其為主考的旨意,另附此匣與其中一把鑰匙,全部當場扭送貢院。
所以,當主考拿著成績自貢院放出,此鰲函應已落鎖,內中所裝為本屆省試終榜名單、會元與前十名會生的試卷。
待到入宮面聖,皇帝與主考同時用各自的魚龍鎖鑰打開鰲函,取出省榜,加蓋玉璽,送交禮部,以明黃寬綢書寫榜單,鳴鑼開道,送至貢院門前,張榜懸掛,告知天下。此一套禮制不可不謂繁瑣,但正是如此優厚禮待士人,才使天下讀書人趨之若鶩,為一個前程寧苦不折。
太后梁珞迦攜皇帝姜霖已在崇政殿恭候多時,二人雖不像祭祀與大朝那般以森嚴服制穿著禮服,卻也正戴龍鳳冠,衣紫罩黃,佩玉腰金。
王希元滿頭大汗終於入殿,落函三叩九拜,朗聲道:「吾皇萬歲,太后千歲。臣不辱聖恩澄明,不負天樞地望,今奉還鰲函,請聖上與太后恩印以昭天下,降詔以順萬民之仰。」
「王尚書為國掄才,辛苦有嘉,著升正二品,賜銀印青綬,加昭文館學士。」
姜霖按照母親的交待,強撐孩童稚弱聲線,背出一整個長句來。
王希元本是匯賢閣學士,照舊例,館閣得升一級,又加銀青光祿的榮譽頭銜,比從前做省試主考的廷臣更多一重禮待。
王希元領旨謝恩,心中暗自苦笑,如若讓太后早知自己手中所捧鰲函內之省試結果,怕是自己的恩遇會更上一層樓……
但此事是好是壞,終究他如今也無可參破,唯一能確認的,唯有自己無愧於心與天下考生的公正。
……
發榜的當日,梁道玄還在床上靜養。因在姑母姑丈的承寧伯府,他失去了走動的人身自由,只能安安靜靜臥床,睜眼喝藥吃飯,閉眼睡覺。
這並不是二位長輩小題大做,而是梁道玄當真病來得急,兩天吃了四副藥還沒退熱,第三日出了一身汗,才睜開眼問了句:「省試結果出來了嗎?」
氣得姑母哭道:「什麼省試!能比你身子還重要不成?就算不考了,難道你就不配做親外甥的舅舅了?」
「燒都燒了,要是不往下考我覺得有點虧……」梁道玄大概是燒糊塗過後腦子不清楚,說得都是心裡話,但這種來都來了的心理讓姑母氣惱不已,這才有了禁止下床的禁令。
祝太醫在梁道玄康復後立刻回宮述職,梁道玄讓他給太后帶話,只說一切都好。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梁道玄百無聊賴,又聽說省試放榜遷延,又聽說京畿周遭受災嚴重,他想進宮去問問情況,後又想起此時自己身份敏感,不如等成績出來再說。=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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