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殿試是否還要准期吉時開考?」梅硯山已恢復平靜。
梁珞迦看著他的眼睛。
她很想說哥哥來之前,誰也不許入殿,但她最痛苦的便是清醒得明白此舉斷然不能。自己的兒子正在內殿休息,他還在滿心期待首次親試,就算她如此借題發揮,也不能廢黜這祖宗之法。
於是,她也用和梅硯山一樣沒有波瀾起伏的語氣,仿佛是順理成章的事宜般言語道:「國家自有法度。考生出事,是有人失職,其餘國士卻是無辜,天子親試最大,無有能越其先。讓禁軍嚴加護衛,不許驚擾考生的前提下,嚴凜護駕,再傳洛王入宮。」
梁珞迦一邊往後殿走,一邊發號施令,最後停下腳步,卻未有回頭輕聲道:「聖上的親人不多,既然各個都是承先帝遺詔的輔政,那越在聖上危急之時越要鞠躬盡瘁不是麼?洛王未有進士出身,不能閱卷,卻也是皇帝的親叔叔,他從旁看護,哀家也更安心。」
這話約等於指責在場眾人輔佐聖上不利。
徐照白緩緩閉上眼,他有時會感覺對時局無力,解決一切的方法從未在聖賢書內出現過,一時間,他竟有些羨慕今次殿試的考生,他也曾經一樣,只盼著魚躍龍門天子垂幕榮恩,卻不曾知曉有朝一日,他跪在這裡,冷汗已經濕透裡衣。
梅硯山很久都沒有回應。待太后走後,他緩緩起身,泠然道:「照太后的吩咐就是。」
集英殿,是舉行歷代殿試的宮室,唐哉皇哉,是皇宮東側少有的三進宮苑。
前殿極為寬闊恢弘,氣勢登臨,須彌台雕有魚龍祥瑞;內殿最里,有起居之用;後殿在中,夾於二殿之間,皇帝與負責殿試的臣下在此預備親試。
自後殿出,梁珞迦猶如孤魂野鬼行至內殿,兒子正在此處憨樂玩耍,全然不知風雲突變。
她讓宮人全部離開,自己靜靜望著兒子,他語氣甜潤可愛,請過安後,又認真玩弄一隻已有些陳舊褪色的布老虎。梁珞迦記得,這是梁道玄兩年前送給兒子的民間玩物。姜霖雖富有四海,卻不是拿一個丟一個的脾性,愛用的玩具與用物,他會格外青睞,留之甚久。
「母后,這是下山虎。」姜霖忽得開口,擺出老虎自上而下的形態,朝母親笑道,「舅舅就是屬虎的,他這次考試就是下山,朕問過師傅了,師傅說屬虎之人,出生在子時到卯時的,就是下山之虎,考完了朕要問舅舅是不是。不過師傅也說了,帝王不可盡信這些民間說辭,不過我覺得下山虎威風極了,朕希望舅舅是下山虎。」
有專攻屬相的測命之書所言:下山之虎,命貴然凶,自生誕之時如飢腸轆轆,凶戾不仁,需竭命而搏運,方可饕足榮極歸山。百獸之王,縱山窮水盡,仍睥睨凶狂。
梁珞迦忽然起身,緊緊抱住兒子。
「母后……你為什麼發抖?」姜霖抱緊母親,「你生病了麼?朕叫太醫來。」
梁珞迦用顫抖地手撫摸兒子柔軟的髮絲,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霖兒,答應母后,一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你都要不辜負舅舅所期侯,為人君者,當儀賓萬方。」
這句話,姜霖是學過的,他感覺到有些仿佛恐懼的東西自母親的戰慄中感染到了自己身上,他也想落淚,可又不知為何如此,於是只輕輕吸了吸鼻子,輕聲道:「母后……娘親不要再哭了,霖兒答應你。」
……
集英殿自建成以來,還從未如此壓抑過。
殿試士子從前想也緊張焦灼,但此刻集英殿殿前恭候眾考生,是既為前程心憂,又為變故失措。
程稚卿身為禮部侍郎,臉色比預備考試的考生還要難看。當他得知自己上司曹尚書已被太后發落時,更是面色慘白如紙,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太后在盛怒之下仍有理智,沒有將負責考試的禮部尚書經由殿前,在考生面前由禁軍拖出去。
這樣的話,人心惶惶不說,他們禮部往後還有何等威嚴?
國舅的事出乎所有人意料。沒有人敢議論那忽然跑出來的瘋癲女子究竟是何身份,也沒人敢開口問句國舅如今如何?考生尚不知行刺之事,只是眾人心中都暗道方才那般危急時刻,國舅能挺身而出,將如此重要的考試置之度外,即便是為了皇帝與太后,那也是勇毅可嘉,心中不由焦灼萬分,希望他能及時趕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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