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和李姆媽均在外等候,柯雲璧踏入厚幔遮門的僧房,內里並無檀香厚重,唯有藥氣熏嗆,陳設簡之又簡,一坐一榻,一龕一櫃,再無他物。
粗麻僧榻上半臥著一女尼,身著木蘭色僧衣,頭罩僧帽,形容憔悴,卻仍能看出綺年玉貌時的瑰麗明艷,一雙因久咳而紅腫的眼睛緩緩望來,柯雲璧也跟著心頭一顫。
「柯雲璧見過居士。」
「施主,病中本不應見人,可施主手執我俗家弟弟的印信,可是他在京中出了什麼差錯?」曇浮居士——亦是徽明郡主手握信物,禮貌求問,說罷卻因焦急而不住咳嗽。
她即便身在方外,也是擔心身為人質的弟弟有任何閃失的。
不忍見此,柯雲璧上前扶起徽明郡主姜珂,替她輕輕揉撫背脊,順理安氣,待她能緩過來時方才開口:「小世子在國子監勤奮上進,讀書精研,並無旁事,然而他思念長姐,卻不能入寺親奉,只能婉轉求告至宗正寺。宗正寺少卿梁大人請我代為探看。」
徽明郡主姜珂此時已不再咳嗽,一雙美目靜靜凝睇柯雲璧,忽而一笑:「前些日子小寺人潮曾至前所未有,求佛請禪的,都是柯四小姐這般年齡的未嫁少女,她們所求,皆是如何才能像施主你一般,擁有一位狀元郎……梁大人那樣既忠貞又風流,才德兼備的如意郎君。」
柯雲璧做了幾個月帝京風雲人物,都因那一朵大紅舞青猊名動帝都,如今據說京中人家求親都搭上一朵此花,為的就是圖個彩頭。
她當然知道自己多惹人艷羨,但當徽明郡主說出那狀元郎三個字時的含哀之情,由梁道玄口中知曉徽明郡主出家始末的柯雲璧無有喜羞之色,只有擔憂。
「如人飲水,我的日子自己還沒過上,到底是好是壞,也不是由一朵花而斷。可是您的身體康泰與否,卻是真正的冷暖自知。方才您擔憂小世子,安知濟北王殿下與小世子不是如此牽掛居士您呢?」
柯雲璧言畢自去桌前倒了杯淨水,遞給徽明郡主:「冒昧前來,梁大人是想替小世子問一句,您……是否還惦念家人,想要返回廣濟封地?」
似是訝於柯雲璧的慧黠明辨,徽明郡主看了她許久,難掩驚艷之色,緩緩道:「柯施主睿心慧性,有無上姻緣,乃是佛中因果。貧尼敢問一句,施主您可知這七佛殿的來歷?」
自己是來問問題的,卻反被問,柯雲璧覺得沒有道理,但面對哀情綿綿的病人,她又不能太乾脆一口回絕讓人給個準話,只好根據方才二嫂的話答道:「在下才疏學淺,只知內供過去七佛,並不知來歷。」
這是實話,她對母親的虔誠禮佛愛好從小就興趣缺缺。
喝過水後的徽明郡主已是好了許多,她雖年過四十,卻仍有昳麗之態,正襟危坐仍不失皇家莊正,她含笑念一句柯雲璧從未聽過的佛讖,才道:「千佛於千世界輪迴弘法,此七佛為此世最近之輪迴七座。世人來此所求,多為幾世前緣能定今生,求因來塑果,故此殿以求姻緣揚名京畿。可六因五果,哪是求來?若能求來,因不為因,果也非果。」
「居士,我聽不懂。」
柯雲璧很誠實。她覺得自己沒什麼慧根佛緣,況且她未婚夫婿還等著她回去成親呢。
誰知徽明郡主並未怪罪,似是很喜歡柯雲璧的率性坦然,慈愛含笑,拉過她的手來:「我弟弟與梁大人想知道我是否願意回到封地……想來請你代問,你也已經知道我過去的前塵糾葛了。」
柯雲璧點點頭,說沒聽過,人家也不信,不如說實話。
「那你想聽聽與他們所講,一個全然不同的因果,全然不同的故事麼?」
許是徽明郡主的聲色猶如梵音,聽來至柔,柯雲璧本覺得不應多聽人家陰私,可卻被這滿是故事的聲線吸引,緩緩點了點頭……
午後時分,李姆媽和瑞雪才等候來出僧房的柯雲璧,然而平常就沉靜的柯四小姐變得更是一言不發。
柯府兩輛馬車在山路上一前一後,待到即將下山前,卻靠側停下。
柯雲璧下車同二嫂說了什麼,得到應允,便沿一側小路前行,只有李姆媽和瑞雪跟隨,二少奶奶含笑看去,再吩咐人在此間休息一會兒。
其實柯家的人完全同意梁道玄與柯雲璧私下有些往來,還有不到兩個月成親,嚴防死守也不是這個時候,於是當梁道玄提出與柯雲璧在山間一見的要求,柯學士夫婦表示只要有長輩看著,私下說兩句話也無妨。
梁道玄想法簡單,一來他需要柯小姐帶回的消息與歸還信物,二來那天探照燈太多,很多話說不出口。=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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