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雲璧老實告罪,表示夫君在外面,沒有郡主的首肯,也不會前來冒犯,若郡主不願,作罷也無妨。
徽明郡主卻苦笑搖頭:「苦海慈航,回頭是岸,我知他要說什麼,有勞國舅爺移步入內了。」
柯雲璧鬆了口氣,行禮後出了夾堂,不一會兒,梁道玄走了進來,他先恭敬向徽明郡主行禮道:「出此下策,唐突佛法,是在下不敬。只是實在有事要由我轉達,還請郡主先過目此信。」
按照規矩,封王給宗正寺的信不可以隨意走帶,然而在官場摸爬滾打許久的梁道玄已經全然知道哪些規矩必然要守,哪些可以事從權宜,膽子也越來越大。
徽明郡主接過信,眉目之間可見惶急,她大概知道這是弟弟廣濟王的來信,以為有什麼大事,然而讀過之後,她卻幾乎泫然而泣,合信撫於胸前,感慨悠悠:「那時弟弟隨我入京,年紀和當今天子一樣大,鎮日哭泣思念家鄉,如今也已成家了……父王在天有靈,必然可以欣慰。」
「我覺得不一定。」梁道玄趕緊潑出冷水,「聽說老廣濟王殿下最重長女,於您疼愛有嘉,若是見您此時青燈古佛,不肯自迷航歸返,您再小一個弟弟成親,他也不大能欣慰多少。」
這話很是尖銳,徽明郡主聽了也是一愣,旋即低頭不語。
「郡主……其實,您心裡是清楚的,有些事,未必只是緣分,有些比緣分更強大的力量在撕扯您和徐大人,這力量,比命運還難抗拒。」
郡主的沉默似乎證實了梁道玄的猜測,他也不再顧忌,直言不諱:「威宗皇帝怎麼會讓宗室女子與他和梅相共同期待的他日重臣聯姻?這話我本不該說,但事分情由,也請郡主明白,威宗自己是封王入京,他最忌憚什麼,還用我再說麼?老廣濟王殿下與他同心同德,憂思社稷,這才在威宗皇帝起兵無人響應之際,力排眾議鼎力相助,面對如此雪中送炭的兄弟情義,郡主你和當年的世子也就是如今的廣濟王殿下,不也被送來當做人質養在宮中麼?您也說了,您的弟弟當年還是個孩子,就要背井離鄉,在監視下生活,與父親母親骨肉分離,難道,這就是威宗回報您家的厚恩?」
郡主仍然低著頭,瘦弱的肩膀輕輕顫抖。
「而且這樣一說,徐照白徐大人也是受過老廣濟王設立學館的恩惠,且老廣濟王免除了許多貧寒之家向學子弟的學資師酬,固然徐大人天資聰穎過人,可如果不是老廣濟王仁心存善,徐大人未必就能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吧?可在他與威宗見面後,他做了什麼選擇呢?」
梁道玄深吸一口氣,說出最殘忍的一句話:
「威宗做出了選擇,徐照白做出了選擇,只有您還不肯選,是因為什麼?這些年,該您領受由您自己選擇的寂寞,您已品嘗,不該您背的流言蜚語,您也不置一詞,肩擔下來。郡主殿下,恕我直言,不值得的。」
沉默的郡主給了梁道玄很大的心理壓力,他能感覺道郡主正在崩潰的邊緣。徽明郡主不是傻瓜,有些蛛絲馬跡,她恐早已看出,然而仍然願意逗留,無非是心存最後的期待,期待的不是什麼好的結果,而是期待一個為她青春怦然討回的說法。
但是,這恰恰是最不可能得到的。
梁道玄坐了下來,在郡主所坐的蒲團對面,隨著落座,他的聲音也輕柔許多:
「郡主殿下,我是個男人,這樣就顯得我的話總有些混帳之處,讓你未必願意當真,但你必須得聽我說完。」
他深吸一口氣:「一入朝堂,變得最快的就是人的心心。此刻要我來認從前的自己,我也不敢說全然未變。這話誅心難當,但卻實在得不能再實在,名利場中,誰人能全?但凡一絲一毫的偏頗,就會成為邁向登峰亦或深淵的頭一步。」
「不怕郡主笑話,入仕之前,曾經我也有一萬種心思,覺得再難的事,動動腦筋,略施小計,根本不必退後底限,違背本心,自然誰打去吃。結果如何?如果我是怎樣想便是怎樣做,今日我家人等來的只有我的屍首。」
言語真摯,使得早已低著頭淚流滿面的徽明郡主抬起頭來,悲憫的目光望向梁道玄,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方才所言。
「我今日種種所謂,想來要是能告訴過去的我,必然會要自己大吃一驚。」梁道玄苦笑,「您覺得,徐照白徐大人,會比我好到哪裡去麼?」
徽明郡主眼意和已無血色的嘴唇,都在顫動。
「你不是在等一艘開走的船,而是在等一條已經沉沒了的小舟,你心中陪伴你賞曇花的少年,他不會回來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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