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回應也是既有理解又表示了立場,徐照白如何聽不懂弦外之音,只是笑笑:「方才起,梁國舅就一直在看考卷與名單。這次一共有二十人入榜,可是有什麼不妥?」
「沒有,就是有個孩子的文章,從前我看過,還是有些可圈可點的,然而沒有選上,我想是哪裡沒有答好,這一看果然是文章不行,想來還是讀書的底子不好,遇見稍深艱的題目就犯了難露了怯,可惜了。」
梁道玄所說正是丘昭。
他的文章水平,進這二十個人里應是綽綽有餘的,但一看答卷,梁道玄大蹙眉頭,且不說沒有答完,單是前頭開篇就驢唇不對馬嘴,拿去鄉下書院,讀了七八年的孩子都比這個措辭排句要強上十倍不止。
這是怎麼回事?
他故意這樣說後,又轉過身笑對徐照白道:「我可沒有徐大人判卷不公允的意思,只是多少有些好奇,不過這樣一看,徐大人做主考,果然是梅宰執慧眼識英。」
先抑後揚在別人那裡或許有用,但徐照白這里也就算個場面話。
「梁國舅的學識與文采如虹霓吐穎白玉映沙,如果不為了避嫌,你來做這個主考也未嘗不可,有連中三元的當世英傑來評斷,也是這些晚輩的福氣。不過我們在朝為官,難免有忌諱在,下次若有機會,再請梁國舅一展長才。」
果然,他的這位老上司平靜如常,禮節性互相吹捧完畢,回手從試卷里尋覓抽出了一份遞給梁道玄:「對了,這篇答卷,我想請國舅品讀一二。」
梁道玄雙手接過,目光只觸及了開篇,已是怡然可欣,再讀下去,更是齒頰有芬:「文采清雅之餘不失厚重,懂得以史入筆,先後再前,拿後人評斷反推先人功績,句句落在周召的賢德與才干之上,甚好。」
讀畢初評,梁道玄再看已撕開糊錄的名諱,是三個端正的字——沈玉良。
在宗正寺這兩任六年,梁道玄早把那些在冊的宗室與公卿背了個遍,沒有哪家姓沈,那這孩子只能是出自為官為臣之家了。
「這孩子今年一十三歲,我盲點他做頭名。」徐照白雖在談話中始終保持得體的笑容,但笑容里除了禮貌,沒有任何意味,「只是犬子碰巧識得此子,於是我也略知一二。」
能讓徐照白單獨提及,此子必然有值得談及之處,梁道玄等待答案揭曉,只是順勢跟了句不疼不癢的:「可是有何不妥麼?」
「倒也沒什麼不妥的。」徐照白一面收拾自己用了幾十年的掉漆老提盒,一面道,「能進來這場考試的孩子,出身與家世都是經得起查問的,若有不當,至少明面上過得去,可要是事後細細分明,總會有人能找到紕漏。比如這個沈玉良,他原名叫做沈平,父母如何具體不知,但舅舅家裡出了個縣官,後到州府任職。這人有些本事,子弟里卻沒有得意的,於是在沾親帶故的幾個人家中挑中了這孩子,拖關系寄送到帝京來,指望飛黃騰達了以後能提攜自家。於是孩子跟著名師改了名諱,用心讀書,後又經老師人脈的舉薦,到了國子監讀書,因成績斐然,入選此次考舉。」
盒子啪一聲扣得嚴絲合縫,徐照白不緊不慢,將盒子放在常日裡慣用的位置,收納整齊,拂去灰塵,而後略正了正衣冠,預備歸家,可他話還沒說完,於是在門口停下,開門前最後一次看向了梁道玄:「這些都符合此次選考的條范規章,所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一同父異母的兄長,如今正在內侍省權柄在握。」
「沈宜。」
梁道玄平靜地說出已瞭然的答案。
徐照白聽罷只是笑笑,不作他聲,抬手禮別:「梁國舅,更深露重,早些回府,我就此告辭。」
第105章 起承轉合(一)
辛百吉於宮中發跡後, 選擇安家在京北小鎮武江,此處離帝京無需半日車馬即可抵達,從行宮往南卻要走整日的官道。可如果是水路,走馬觀花只要三個時辰, 就能自崇山峻岭中赫赫煌煌的太阿玄嵐宮抵達這江畔婉雅水鎮。
辛宅所在的楝楹內巷因遍植苦楝花和雪花楹得名, 此時楹樹花已盡落, 蔭慕仍如碧山,苦楝花白中猶紫,教暑氣蒸出幾條街外的清香落塵。
方從船上下來, 梁道玄遠遠就瞧見這處地勢高且高木葳蕤的地界,走出幾條街外,果不其然,正是武江鎮上高門宅院鱗次櫛比的地界。
「都是些帝京官宦的私宅, 有些用作養老, 有些用作消夏的。」辛百吉第一次帶同僚來自己家, 語氣自豪且輕快, 言及選址和鄰居,不免傾出去小半個身子,湊到走在自己身邊的梁道玄耳邊,「還有些朝廷大員和公卿之家外室也養在這裡呢!」
「他們還真是清閒啊……」梁道玄搖頭調侃, 忍俊不禁,「能做兩份差事。」=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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