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見談不上,為人類的長盛不衰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罷了。」唐傘什麼都沒說,右邊的機械眼顫動了一下,他上前輕輕拍了拍權騎的肩膀,「您也到時候該往後退退了。」
樹影婆娑,輕輕晃動在風中,颯颯作響。
「什麼?權騎死了?」裴青山從土坑裡抽出手,把手機夾在耳邊,蹙眉,「怎麼死的?」
「自殺。」
「自殺?」裴青山的聲音稍稍揚了一點,「他瘋了?」
「沒測到能量波動,頂樓監控被他自己關了,什麼也看不見,目前唐傘還在查。」廖鑫盯著黑漆漆的屏幕道,「你這是在哪啊?」
話音剛落,屏幕正了過來。
「追詭物呢?」廖鑫看著平地上莫名其妙被刨出來的一個個小土坑,猜測道,「是土撥鼠?」
「是你爹。」裴青山想把電話掛了。
「等會!」廖鑫遲疑了一下,「你沒事就快點回安全院吧。」
「幹嘛?」裴青山關掉鏡頭,用刀尖挑起一塊殘枝敗葉,除了灰塵,裡邊什麼都沒有,「誰想我了?」
廖鑫語速極快:「聞燭把張魯的胳膊扯斷了!」
對面沉默了一會,然後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半響才傳來裴青山的話:「所以呢?」
聽到裴青山的語氣那麼平淡,廖鑫有些意外,勸道:「雖然你們現在已經離婚……」
「你有病吧?」裴青山罵他,「誰離婚了?」
「沒離婚你不管聞教授死活,」廖鑫嘟囔道,「他被關到十七層禁閉室了。」
「關我屁事。」
裴青山迅速掛掉電話,起身。
他臉色有些陰沉。
他管聞燭幹什麼?
裴青山前腳剛走多久?這人就神氣到在安全院的地盤上把長老團給掀了,真是厲害。
嘴上都毫不留情的恩斷義絕了,裴青山聽見消息就得屁顛屁顛的趕回去?
他犯賤嗎?
裴青山靠在樹幹上,摸了一根煙出來,猩紅明滅的煙火照亮了他指尖上的碎土和灰塵,好像在明晃晃的嘲諷他。
滾燙的氣從喉間硬生生的吐了出來,裴青山的後背離開樹幹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後的襯衫已經濕噠噠的粘在了皮膚上,冷颼颼的。
他千里迢迢連個報告都沒打,就搶了霍木的越野摩托從安全院急速的飆到了天樞,為了找那個見鬼的戒指!
無名指上的對戒閃著金屬銀光——但是現在,只剩下這一隻了。
這對銀戒是臨京一個商場裡非常著名的大品牌旗下的熱賣款,有個什麼一生只能買一對的噱頭。
從前裴長官對此等消費主義陷阱不屑一顧,那天裴青山扯著聞燭一個字一個字的把名字和身份證登記在電腦上。
可是聞燭呢?
他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跟裴青山說哪怕一句實話!
裴青山跟這麼一個人結婚了七年,卻連人家真正叫什麼都一無所知。
不諷刺麼?
所以聞燭才能那麼決然又果斷的把銀戒扔在地上吧,因為他根本不在意那枚戒指……甚至這場名不副實的婚姻。
裴青山垂下手,吐出一口白霧。
在意的人自始至終只有他一個,他還四處找那玩意做什麼?
誰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一腳就給踢到犄角旮旯里去了,追蹤系統也給他踢壞了,這座山林這麼大,他靠什麼找?
靠他們虛偽又淺薄的緣分嗎?
裴青山這煙抽得沒滋沒味的,心臟上像是有成千上萬隻螞蟻在啃噬,細密的刺痛伴隨著澀感四散開來。
「你還不是想在我這裡得到點什麼。」
「怎麼,枕邊人突然變成了每天都在屠殺的怪物,讓你感覺到更加興奮了嗎,長官?」
他怎麼能這麼說?
裴青山紅著眼,一遍又一遍的逼迫自己在腦海里復盤那些刺穿人心的尖銳話語,像個瘋了的受虐狂。
視線隨著升起的白霧飄了起來,裴青山控制不住的又看到了那天從天台上把聞燭拉上來的場景。
在外面時刻警惕得跟個刺蝟一樣的傢伙,落到他懷裡時卻宛如倦怠的樹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