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斯塔抬手想要摘下絞在他脖子上的那條,手剛攥住那根不算太粗的鎖鏈——下腹處忽然傳來不算陌生、又格外陌生的觸感。
不算陌生,是因為在過往演戲時,G8273也曾將手壓在那個位置。
陌生是因為,除了基礎的按壓感,他還感受到另一種……觸覺?條件反射?不知是什麼,總之令他的手和腰的力道忽地一卸。
他在向前傾倒前及時用手撐住床面,一隻手攥著頸後的鎖鏈,一隻手弓著腰撐在G8273的肩側。
一串本不該被觸發的急促呼吸從雙唇之間吐出,令他在因那陌生的感官微微眯起眼睛之餘,感到十足的錯愕。
G8273身上的故障光斑不知何時消失了,再也看不見任何交織的光網,取代而之的是一具完全凝實、狀態穩定的真實肉.體。
這具□□擁有著G8273鍾愛的所謂「黃金比例」,不論是五官還是軀幹,都完美到令人第一眼看去想到「大理石雕像」、「眾神的畫卷」等等並不真實的藝術品。
而正是這種不真實的完美,令這具身軀明明五官俱全,與人無異,卻依舊滲透出一種強烈的非人感。
當你和那雙碧色的眼睛對視時,當你看見那些根根分明,如同精心設計好的CG般垂落在G8273背後的液態銀質濃密長發時,你會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我正在與一個非人類對視。
哈斯塔不想和G8273對視,他想知道芬尼安和達斯汀的套話現況。但理智是一回事,身體感觸又是另一回事。
他壓下身,鼻尖抵著G8273的鼻尖,力氣大到近乎感到疼痛,但G8273從未挪開過注視他的視線。
似乎不光是現在,哪怕在更遠的之前,對方就已習慣於用光學鏡頭在茫茫人海中捕捉他的存在,在共處一地時永遠優先聚焦於他。
哈斯塔的雙臂撐在G8273肩膀兩側,隨著呼吸愈見急促,也看清了對方光學虹膜中倒映出的自己。
——系統為他準備的擬人外觀似乎改變了,又或者這並不是系統之前為他準備的那個外觀。
原先那種明顯白種人的膚色變深了,趨向於他精神觸鬚凝實時才會有的深麥色。
鉑金的長髮從肩頭垂落,一些碎發半遮住他依舊沒有瞳仁、僅有扭曲瞳紋的泥黃色雙眼,注視他,就像正注視一隻巨大而譎美的擬態。
蟲族的鞘翅如此斑斕華美,但G8273卻清楚,自己所注視的僅僅是對方鞘翅上擬態出的眼狀斑紋,而對方的本質,卻是那些華美眼斑之外的部分——
那些足以將人開膛破肚的鐮刃,那些足以將腿骨連著血肉一併咬爛的利齒。
危險與秩序在此刻,如此矛盾而完美地融合在面前之人的身上,G8273同樣微微眯起眼睛,入迷地欣賞對方因他的動作而戰慄的身軀,紊亂而急促的吐息……
眼前的房間太狹小了。
小到所有的呼吸,所有的衣衫摩挲都在空蕩的石壁中迴蕩。
小到似乎只能容納下他們兩人,其餘不重要的人或事都無法浸入這個小小的、與世隔絕的世界。
哈斯塔的手指攥住G8273的肩膀,剛隨著G8273的動作倏然收緊,就感到有人用手挑開了他的單邊耳機,信手丟開,小小的金屬部件墜落在地,發出清脆的「噠啦」輕響:
「……你幹什麼?」
他懷疑自己眼下這具嶄新的身軀,是秩序造的,或者至少摻有50%的秩序。
否則他不會在沉迷欲望之時,居然還試圖關注辦案進程……這絕對是徒勞的嘗試,他的思緒很快就隨著G8273的動作歸於空白,只能聽見對方不滿似的冷哼:
「你總是關注太多人,你總是對除我以外的人讓步。」
哈斯塔的身體在繃緊後驟然放鬆,這次重重砸落在G8273身上。
他側過臉磨牙:「你再看看你在做什麼,再說『總對除你以外的人讓步』呢?」
隔著耳機,又聽到這麼一句的達斯汀:「……」
呃呃——冷靜!他們非人類是這樣的,打著架說情話,哈哈!
他深呼吸一口氣,確認自己的總署長扮相沒有任何問題,才按照計劃大步穿過火海,一把推開差點砸落向老漢克·文森特的鋼筋水泥柱。
老漢克·文森特的半邊頭髮都被燒焦了,就這樣還死死抱著保險箱,仿佛箱子比他的命值錢。
看到有人踏入火場,他的第一反應也不是「太好了有人救我了」,而是立馬拔出手.槍指向來人:「……是你?呵,你居然會來救我?」
達斯汀根本不想救,這心態倒是完美貼合了總署長的人設:「沒人說我是來救你的。我倒是好奇,你剛剛當眾說出那種威脅的話,怎麼還會覺得我是來撈你的,不是來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