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西蒙視為養子,那麼西蒙如今呈現出的樣子、犯下的過失,都該有他的一份責任。
西蒙卻驀然激動得瞪大眼睛——他的眼中開始泛出黑斑:「不,別對我說抱歉。我想要你為我驕傲,我想成為你曾在我床邊向我描繪過的領袖……但我讓你失望了,對嗎?父親?」
「……」雷蒙德看著西蒙開始渙散的目光,說不出話。
也許這就是當年維拉試圖罵醒他的原因,毅然離開他、離開幫派的原因。
這是一片腐爛的淤泥,你怎能奢望每一個在泥潭中紮根、掙扎、成長的人,都開出不染塵埃的清蓮?
花農再三言稱自己已經為花種提供了最精心的呵護,卻不肯為它們更換一片健康的土壤,那生長出的花畸形怪異,難道還能責怪花自己還不夠努力嗎?
他又想說抱歉了。但話在喉嚨中梗住,因為他想起西蒙說自己不想聽他說抱歉。
西蒙開始低低地喃喃一些破損的語句,又是那首雪萊的詩。
[我若是一片落葉隨你飄騰;我若是一朵流雲伴你飛行;或是一個浪頭在你的威力下翻滾。
如果我能有你的銳勢和衝勁,即使比不上你那不羈的奔放……]
都是以西風作比,兩次涵蓋的情感卻截然不同。
最後一口呼吸也離開肺腔時,西蒙輕如夜風的說:「別忘記我,父親。哪怕是厭惡……」
他勉力抬起的手臂滑落了,扭曲的肢體砸在地面上,發出一聲古怪的悶響。
窗外吹過一陣哨聲似的風,似乎在向這個同樣古怪的人道別。
老雷蒙德的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側過臉避開眾人的視線。
他大概會用很長時間去反覆回憶和西蒙之間的過往,愧疚於自己本能做什麼,卻沒有做到什麼,如今的局面是否曾能制止。
但對於哈斯塔和G8273這種和西蒙交往不深,幾次照面除了不愉快就是不愉快,臨到死了西蒙還得坑他們一把的人來說,確實很難跟老雷蒙德共情。
他們最多只能禮貌地退出書房,給老雷蒙德一點私人空間。哈斯塔則抬手拉開任務列表。
【已完成任務:野心勃勃】
【他曾經的野心也將隨風……】
【任務獎勵:湖中的卡爾克薩×1(可安置)】
哈斯塔看著末尾的任務獎勵,心跳不自控地加快起來,他飛快地在心裡向背後辦公室里的人群到了聲歉,拉開建築界面,點擊安置。
「噼啪。」
他的手在觸及界面的瞬間,像是激起了靜電似的帶起一聲輕響。下一瞬,一股寒流順著他壓著面板的指尖,一路流竄至四肢百骸!
就像人甫一誕生就會呼吸,花草破土而出就會光合作用,哈斯塔在那道寒流鑽入體內的瞬間,就瞬間通曉了所有:
譬如不必觀察建築界面,他的雙目亦能跨越空間的限制,目視孤兒院正下方,有一座上下顛倒的亡者之城正在拔地而「下」,不斷蔓延。
它像是現世的鏡中倒影,地面就是它與現世之間的分界線。
譬如遊戲任務里說的「當所有人都將你當作死神敬畏時,你就將掌控死神的權柄」,竟是真實的權柄——
此時此刻,孤兒院後那口讓他耿耿於懷的銅鐘重重一盪,發出古樸沉肅的鐺響。
他看見無數亡魂被這聲鐘響迅速拽向孤兒院,拽入卡爾克薩,那座遺失之城以無可抵擋的速度迅速蛻變,成為真正的亡者之城——
一本黃色封皮的厚重大書在他左臂間浮現,上書【N#039gha#039s list】。
亡者名冊,顧名思義,記載著此世所有亡者的信息。
哈斯塔在意識到這本書是什麼後,第一反應是翻找芬尼安、凱西的父母,第二反應是:
——等等?
如果他現在擁有了死神的權柄,可以召喚亡者、和亡者對話,這份能力還能像其他能力一樣,也被帶到現實中嗎?
如果可以,那他是不是能去召喚那個什麼華生博士的亡魂??
哈斯塔很輕地倒抽一口涼氣,匆匆對G8273說了句「我下線查個事情」,就迅速登出遊戲。
他今天提前下線,現實才到凌晨三點,研究中心除了那些有等於無的保安和安保系統,空無一人。
哈斯塔借著初始阿飄狀態(?)的便利,無聲地潛入研究中心,按照隊長Z交給他的資料記錄,找到那間屬於某某·華生博士的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