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們的阻勸很難讓阿道夫積鬱了七十餘年的仇恨冷卻下來,他被芬尼安和艾德按著,依舊赤紅著濕漉的眼睛緊盯著康內琉斯:「你怎麼能——為什麼——」
康內琉斯的目光在艾德身上打轉,順口搭話:「你是指哪一件事?炸毀你家鄉的飛彈?」
「那不是用來投入戰鬥的,是米迦勒和政府私自達成合約,將本該用於開闢蟲洞的工具,用在了殺人上。」
「……什麼?」阿道夫的大腦因仇恨和憤怒,反應有些遲緩。
康內琉斯審視艾德的表情越發不滿,甚至還帶上了點不耐:「我說,那枚飛彈不是用來炸毀某個地方,而是用來開闢某條通道的。」
他短暫地挪開視線,藍得近乎虛假,帶著冰冷剔透的寶石質感的眼睛嚴厲地掃向阿道夫:
「你必須清楚一點,我是做研究的學者,不是賣武器的商人,也不是買武器的政府。我做的所有研究,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跨越宇宙罅隙。」
「但如果有人拿那些東西做了別的用處——」
他頓了一下,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話對於阿道夫來說過於殘忍,即便他說的都是事實,於是語氣還是放緩了下去:
「我很抱歉。」
「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別的辦法能夠彌補你受到的傷害,所以那天在病床上知曉你的身份,我告訴了你如何摧毀那種飛彈,又給你注射了藥水——」
「你把我製作成了承載你實驗成果的容器!」阿道夫粗暴地打斷康內琉斯的解釋,「米迦勒之翼將我囚禁在實驗室里那麼久——」
「我做了一件蠢事。」康內琉斯看著阿道夫,「存在之戰前的我都很愚蠢。」
「我認為自己擁有超脫凡俗的智慧、能夠觸碰科學極限的能力,我認為自己能夠開闢通向其他世界的道路,能夠如同上帝創造亞當夏娃一樣創生。」
「我認為我足以運用科學的力量,與神明比肩。」
「所以我從不把世間任何人情世故放在眼裡。也沒去過想給你的這份『補償』,是否會招來更糟糕的待遇。」
康內琉斯剖析自己,也如同剖析載玻片上的切片。
「一直到我創生出的那些孩子一夜之間被屠殺殆盡,我才意識到,並不是持著科學的聖劍一味向前就夠了。」
他低聲道:「『沒有人是自成一體、與世隔絕的孤島。』」
康內琉斯看向哈斯塔:「所以前段時間我關注孤兒院的新聞,覺得孤兒院的輿論策略頗為高明。」
「你們並不傾向於將自己與世界孤立開,而是設法成為融入其中的一份子。」
「譬如之前,你們反應很快地將本會遭到所有人敵視的邪神身份,澄清為人們更願意接受——或者說人人都得打交道,沒法不接受的死神。還有軍火——」
「你們在用所有人更能夠接受的方式來和這個世界交互,不論是誰提出的這兩個建議,我都覺得ta必然擁有老辣與人相處的智慧。」
哈斯塔:「……」
嗯——老闆確實可以用「老辣」這個詞形容,但是阿爾法就……
阿道夫面無表情地道:「死神的輿論公關是我的養女做的。她今年7歲。」
康內琉斯並不因阿道夫的拆台而憤怒:「年齡並不是衡量能力的標準。我希望自己在70年前也擁有這樣的智慧。」
他頓了一下,又重複道:「我很抱歉,阿道夫。」
「……」阿道夫一時說不出話。
他胸口中的情緒處於一個很矛盾的狀態,既難以對家人之死釋懷,又覺得康內琉斯的話沒錯。
有人拿刀殺人,總不能責怪鐵匠把刀造出來吧?
哈斯塔卻還記得之前老雷蒙德的話:「但有人說,你曾經用嬰兒實驗毒.品,後來又拿他做改……」
等等。老雷蒙德在70多年前的見聞,生於72年前但活到現在的亞當·溫斯頓……這個嬰兒,該不會就是艾德吧?!
「什麼毒.品?」康內琉斯的臉上露出相當濃重的厭惡,「我為什麼要研究這種無意義、甚至會摧毀腦細胞的東西?倒是你說改造……我經手過的嬰兒改造就只有亞當一個。」
艾德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康內琉斯,就像當初的哈斯塔渴望知曉自己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