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安排都已妥當,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面前,曹操已經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應變極致,他們也必須儘快各司其職、查漏補缺,絕不能有任何一點拖後腿的舉動才是。
但當各自四散,行出這州府大門的時候,棗祗一想到這份發兵支援陳留背後的沉甸甸責任,便不由嘆了口氣。
「棗校尉實在不必如此憂心。」滿寵與他同路,恰好留意到了他的這個舉動,便開口安慰道。
他話音剛落便朝著其中的一個方向伸手指了指,「你看那裡。」
棗祗順著他所指向的方向看去,便見那二位前來報信之人並未如他所安排的那樣先暫時在落腳之地住下,而是正在遠處朝著他們所在之處張望,似乎是想要知道他們的這齣報信結果如何,是否可以讓他們儘快回返到家中耕作。
他連忙讓人又多朝著二人解釋了幾句,直到見到了他,這兩人才像是被說服了一般跟上了侍從的腳步,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有些東西是無法作偽的,比如說這兩個報信之人看向你的眼神。」滿寵開口說道,打斷了棗祗依然還在望著背影消失方向的凝視。
棗祗怔了怔,「你說的不錯。」
滿寵笑道:「可你看,那些意圖將府君拉下馬的人是並不明白這個道理的,對他們來說,這些隨處可見的躬耕之民,並不能對上流交鋒起到任何一點作用。殊不知那位身在長安的大雍天子已經做出一個示範了——民眾所望,才是一方正道。」
也恰好在此時讓曹操抓捕到了這個真理,這才成功將消息給傳達了出去。
棗祗忽然神情一松,不由露出了一抹笑容,「是啊,民心歸附者,方有勝利的可能。」
從那一大一小的兩人眼中,他可以清楚地從這無聲的傳達中看出一個訊息,他在這兗州地界上的數年貢獻都沒有白費。
何止是積存下來了此刻陳列在各郡倉庫之中的餘糧,對今年的不時之需做出籌措,更是積累下來了民眾對他們的信心和依賴。
這份信心終於在這個春日生花,成為了一種令人無法忽略掉的存在。
在曹操選擇在信中動筆寫下屯田校尉的那一刻,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大概不會只是在想,他當年的那筆棉花生意其實沒有虧本。
一想到這裡,棗祗這個負責屯田的,也難得以一種頗具豪情的姿態說道:「有你這句話,我若還不能將大公子和曹子廉將軍接回來,我便提頭來見!」
「我要你的頭顱做什麼……」滿寵忍不住吐槽道,「再給你兩句忠告吧——」
「一句是,春日風急,能用火燒的辦法減少傷亡便用上,此番兗州世家一叛,我們本就不算充裕的人手還要打折扣,所以也不必顧忌他們本為我等同盟之人了。」
棗祗點了點頭。
在這等時候的仁善非但沒有作用,反而可能會讓這齣突如其來的叛亂蔓延到這兗州的全境。還不如對其快速做出鎮壓。
失去了張邈張超這一支手中握有兵權的隊伍,其餘各家所能掀起的波瀾必將大打折扣。
「另一句是,小心虎牢關方向。我雖說的是讓你們這路佯裝成是從洛陽發兵的隊伍,但我總有點擔心……」
滿寵看著西面忽然嘆了口氣。
數年間喬琰在進攻天下各州之間的表現,何止是軍事實力上的卓然,更是在情報網絡上的超群。
那或許真的只能用「超群」二字來形容。
只因其餘各家到如今也沒能摸清楚她的全部消息渠道和傳訊手段,反而只能看著她多次以信息差來謀取到常人難以預料的勝利。
那麼,兗州的這齣驚變到此刻已有一日了,身在虎牢關之內的洛陽守軍,當真還對此一無所知嗎?
或許不是了!
可陳宮發起的這齣兗州士卒叛亂,倘若有了北面袁紹的介入,就已經夠讓他們感到頭疼的了,若是還要再加上喬琰的話——
滿寵都得覺得,他們與其在這裡說什麼各路都有應戰之人,將局勢依然把控在自己的手中,那還不如乾脆一點投降算了。
不過這種話就實在不必再跟棗祗說,尤其是不必跟性情急躁些的夏侯淵和曹仁說了。
他剛想到這裡,忽聽棗祗回道:「你方才還讓我不必擔心,今日倒是先自己擔心上了。總之先行動起來吧。可別等到我已抵達了酸棗境內,你還沒將府君迎回。」
「你少說這種風涼話,」滿寵回道,「那就希望我等各自能有好消息了!」
是了,此時再多想已是無益,不如先接回曹操。
固然在曹操的信中寫道,張邈與他有多年交情,倘若這封信能夠順利地送到棗祗的手上,那就代表著他此時處在一個尚算安全的狀態下。
可這等交情,實在是最不能賭的東西!
若要說交情的話,袁紹和曹操還得說是老相識呢。
也正如滿寵所猜測的那樣,此時的袁紹已經自冀州出發,臨近冀州和兗州的邊界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