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斑就這樣引誘著宋戈,一點兒地一步步地帶著他走向了觀景台的邊緣,丁家父母帶著宋戈拍完了全家福,又說他們三個人也想單獨來一張,抱著丁文嘉的,三個人一起蹲著的,或者是丁爸爸把丁文嘉扛在肩頭的,姿勢換了又換,笑容練了又練,當時是膠捲相機,不像現在拍了就能看,一家人生怕留下遺憾,卯足了力氣再拍照,哪裡有心思管宋戈。
還是丁文嘉一扭頭,看到自己新領養來的弟弟只有腳底板都伸出了觀景台面一半長,才喊了一句「弟弟小心。」
這一喊不要緊,宋戈原本只是好奇那停留在腳跟前的光斑,被丁文嘉一喊,直接失足就掉了下去。
後來的事兒,就和辛承四處宣揚的那個版本差不多,在附近採風的辛承立刻跳水救下了宋戈,丁家人也是千恩萬謝。
當地農村有個習俗,村裡的孩子落水了都會找頭大水牛,用紅布把孩子纏在水頭背上,趕牛人就抽著牛鞭子讓牛顛著背上的孩子,讓孩子把水吐出來,能救活,這孩子也得拜水牛做乾爹,一頭得力的水牛能認半個村的孩子做乾兒子,這樣的牛死了也得善終,好好地埋了。
城裡哪有水牛啊,可習俗不能丟,丁父做主,讓宋戈當時就朝著辛承磕了三個響頭,認了他做乾爹。
其實當時丁家父母的心情也很簡單,孩子是他們沒看管好,讓宋戈認個乾爹,也能排解一下自己的內疚,原本只是個形式,可沒想到辛承倒是把這份乾爹的責任盡得很到位。
宋戈去昆明的時候剛滿六歲,但入學手續來不及辦了,加上沒上學前班,得在家待一年,第二年再入學,宋戈也是爭氣,在家一年沒人教,自己捧著書學拼音認字,三年級的時候,就直接跳了一級,跟上了進度。
這期間,辛承可沒少幫忙。
按理來說,有這樣一又帥又有錢的乾爹時間好事兒,可到了初中,宋戈就覺得不對勁了。
當時他已經被養父母送去了寄宿學校,一個月才回家一次,周末回了家家裡也沒人,丁家父母不是帶著丁文嘉去別墅避暑了,就是去農家樂玩了,壓根兒沒帶上宋戈的意思,丁文嘉倒是問過幾次,問宋戈怎麼不去啊。
宋戈捧著丁文嘉送給他的直板手機看著這條簡訊發呆,這手機也是丁文嘉淘汰了不用的,問他要不要,宋戈點頭說要,說自己的剛好不好用了,其實宋戈根本沒有手機,丁家父母根本沒問過他在寄宿學校的情況,偶爾有事,也都是和老師聯繫。
宋戈翻了個身,不知道怎麼回姐姐這個問題,迷迷糊糊都快睡著的時候,才回了一條簡訊:「我和爸媽說我太累了,不想去。」
丁文嘉:「哦,那下次我讓爸媽帶咱們去近一點的唄,咱家附近就有家柴火魚,開車十分鐘就到,可好吃了,我有次連吃了一個星期都不帶膩的,晚上回來我讓爸媽帶咱們去。」
柴火魚?姐姐吃了一個星期?
宋戈吞了吞口水,又回:「我六點半的火車就要走了,不去了。」
宋戈撒謊了,他根本沒買火車票,不過也是時候走了,這個家把所有的炙熱和關懷都給了大病初癒的丁文嘉,而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