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爹一邊說一邊用旱菸袋子敲著木門檻,發出的磕響聲就像是用手指節敲在棺材木上一樣清脆。
「傣族葬禮也是分得很細的,土葬、火葬還有水葬,村寨四周,總會有幾片墓地,傣語裡叫『壩消』,又叫龍山,龍山裡的樹長得可好哩,老高老高,也是嘛,你想想,這人死後屍骨、毛髮、皮肉就埋在土裡,那土就越來越肥,樹也就越長越好了,能埋在這個地方,是給村寨里增福氣的。」
「不過,不是每個人都能埋進龍山,如果是暴斃溺死兇殺之類的,得水葬,讓邪氣隨著水流走,免得給村寨招來災禍,按理來說,這個老鰥夫,得水葬。」
「他怎麼了?」宋戈好奇。
宋老爹聲音愈發低沉:「他啊,他被人……剝了皮。」宋老爹一邊說話一邊比劃,「完完整整的一張皮,指甲蓋都被整整齊齊地颳了下來,尤其是那張臉,眉毛都連在上面,連唇上的紋路都一絲不落,你把那張人皮攤開了,還能看清楚他大致的模樣,栩栩如生的,哎喲喂,我這是沒見過,聽人說,當時人是死在桌子下頭的,這張皮呢,就被掛在了懸樑上,風一吹,皮就會脹氣,手指頭和膝蓋還能一動一動的,像是吊了個人在上頭。」
宋戈聽著聽著就打了個冷戰,又問:「誰殺的呢?」
「誰殺的?喲,這就是個難題了,一開始,大家都說是邪祟乾的,說村寨里有不乾淨的東西很久了,還說,村子裡男人少,年輕男人更少,都去城裡打工了,村子裡陰氣重陽氣衰。」
「也有人猜就是村子裡的人幹的,要知道這老鰥夫之前名聲可不怎麼好,村寨里有娘們說,這小伙外出趕集的時候,看到過這老鰥夫爬過兒媳婦的窗,不然這兒媳婦怎麼生了孩子就跑了?加上住在老鰥夫附近的人家家裡總是會丟一些女人穿的兜兜和鞋襪,估摸著,他又是得罪了什麼狠角色,被報復了,讓他死都死得沒皮沒臉的。」
「也有人說,就是他乾兒子剝的,是個單身漢說的,他說自己起夜的時候,看到這小哥家屋子還亮堂堂的,屋子裡還傳來了豬油渣的味道,很淡,不濃,就那麼一絲絲,一點點兒,不過那時候窮嘛,一點油腥味能飽半年,這單身漢就貓著身子過去看,一看嚇一跳,人家哪裡是在煉豬油,他說他親眼看到,是那男人把燒紅了的刀切進他乾娘的皮肉里,一毫一毫地細細刮著皮,那火紅的刀子碰到肉啊,就滋啦啦地響,像是烤肉一樣,把那一層皮和肉都給烤熟了。」
「不過,這單身漢四十多了,沒老婆,整天瘋瘋癲癲的,他說的話,有人信也有人不信,還有人說,是這單身漢欠了賭債,看到這小哥有錢給他爹買大棺材,想著敲他一筆,才胡編亂造的這麼一出,反正各種說法的都有。」
宋戈當時聽了害怕,他才不到六歲呢,心裡一陣虛一陣跌的,卻還是忍不住問:「所以後來這老鰥夫是土葬還是水葬了?」
「土葬,這男人說自己乾爹已經死得夠慘了,不忍心讓他死後還居無定所的,又多花了一筆錢,請了巫祝,繞著村寨驅邪避難,折騰了好幾天,」宋老爹憋了氣猛抽了一口旱菸,「不過這老鰥夫葬在了一片很偏的地方,算是折中了。」
宋老爹說完,看著宋戈害怕,又安慰他:「小戈,你別怕,那小哥肯定沒殺他乾爹,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