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少爺,您以後最好不要來找我了,我已經夠貧窮的了,你和我接觸,我怕你過敏而死。」她簡直擁有最鋒利的齒牙。
他終於輕笑了一聲:「不怕,以毒攻毒。」
林翹剛要說什麼,趙蒂從外頭喊:「林翹!你刷個牙準備刷一個小時嗎?大家都收拾好了,就差你了,你趕緊過來!」
林翹被這一嗓子吼得頓時忘記自己要說什麼,忙答:「來啦來啦!」
江嘉勁說:「殺青之後見。」
林翹張了口,本想回「殺青後你等著」,轉念一想,又改了語氣,眼珠一轉,笑道:「行啊,只要某人不要管不住下半身,提前又跑橫店找我就成。」
說完她果斷地掛了電話。
江嘉勁啞然,反應過後,卻是又想笑又想氣,只摁了摁眉心,勾唇無奈地搖了搖頭。
祁山從後視鏡看他,問道:「我這通電話,沒打錯吧。」
江嘉勁用剛才摁過眉心的手撫了撫脖頸,又將長腿一伸,踹到祁山的車椅上,說不清是生氣還是沒有生氣,只道:「再沒有下次。」
祁山眨了下眼,將視線收回。
江嘉勁後背往車椅上沉沉地一靠,面無表情看向窗外灰濛濛的天和空蕩蕩的路,北京一到過年就好似成了空城,有一半的人都回了那個叫作「家」的地方。
他想到昨晚,金碧輝煌的大廳內,人們在水晶燈光影和管弦樂碎片裡來回穿梭,他孤身一人靠在雕花石欄上,望向那些名人貴婦和紳士淑女。
珠寶與禮服,雪茄和紅酒,好一出流動的盛宴,人人都想擠破頭進來看一看,他卻只覺得厭煩。
宴會是由江榮先主辦的,他是江家這一輩的老大,當家作主的家長,每年除夕都要宴請親戚,來江宅一起守歲吃年夜飯。
家族人口算不上多,但也實在不算少,五服之內也有百十來口人。
宴會正式開始後,賓客入席,分明是西式宴會,江榮先卻一身紅色唐裝出場,江夫人和江嘉麗江嘉慧則身著紅色刺繡旗袍分別列於江榮先兩端,江榮先同到場的親戚們致辭,江夫人負責給孩子們發紅包。
這樣其樂融融的時刻,江嘉勁也不得不走到江榮先旁邊,作為家庭的一份子與他們站在一起,為大家表演出一家子和氣體面的場景。
江嘉勁還不是「扶搖」的當家人,就算和江榮先鬧得再凶,可只要不肯把家業拱手讓人,少不得要給江榮先三分薄面。
江榮先也明白,他百年之後,終究要把大權移交給江嘉勁,這麼多年,這個兒子縱橫商業,表現著實令他滿意,就算不是親生骨肉,除了他,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人選。
於是兩方牽制,紅過眼,拼過命,但為了那點利益,還是能坐下來,吃完一頓夾槍帶棒的冷飯。
後來筵席過半,外面開始放煙花,所有人都出去看,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小名叫「俏俏」。
江嘉勁聽到這個名字下意識回頭。
可看到的只是一張張光鮮亮麗卻冷冰冰的面孔,哪裡有那一張倔強無畏,滿是野望的臉。
不知怎的,就是在那一刻,林翹的身影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想到她口齒伶俐的嬉笑怒罵,想到她對名利夢想的野心勃勃,想到她熱情的迷醉的不知所以地將自己全然交付給他的樣子……
他突然就決定去找她,不是因為想念,也不是想要她,他只是迫切地需要喘息。
他再也不想待在這假惺惺令人麻木窒息的地方。
念頭一出,他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在煙火表演進行到最盛處,無聲無息地離開現場,買那唯一一場還能飛往蕭山的機票,又從蕭山趕到橫店。
到時已經凌晨三點,她睡得正熟,他遠沒有那樣體貼,還是吵醒了她,又在她再次陷入夢鄉的時候,悄然離開。
他還有一攤子事情要處理,拜年祭財神等等他不好不出面,理智回寰,他知道不能久待,來的時候毫不猶豫,離開的時候也沒有拖泥帶水。
誰知剛落地,就收到她的興師問罪,想到她那句「你在你家又不受待見了,才故意來我這找存在感是嗎」?
他不由失笑,他的脾氣可真是越來越好了,竟然聽到這樣的話,都可以輕輕放過。
又想到那句「你要是記不住,我們的關係也就只能到此為止了」。
說不上來什麼感覺。
他沒有心痛的感覺,應該不是難過,應該是鬱悶——她那樣色彩斑斕的人,在他烏黑的世界留下那麼多綺麗的色彩,他要悉數消除,該是多麼麻煩。
窗外時光飛逝,他的手指在膝頭一下一下地點動,剎那間思緒萬千,轉眼間又煙消雲散。
春節一過,拍攝便接近尾聲。
一束接一束的花被運進來,又一束接一束消失,劇組演員陸陸續續殺青。
恭喜許溪殺青!
恭喜佟雪兒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