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質問道:「外婆死了之後,我因為沒見她最後一面,沒送她最後一程而自責痛苦,我看著她的照片哭得撕心裂肺,你卻鬆了口氣,說『就知道是這樣,還好沒告訴你,不然這考試鐵定沒戲』,她不是你媽媽嗎,我不是你的骨肉嗎?到底是誰狠心?」
林翹自小和外婆桑萍三個人共住一個屋檐下,外婆是夏天給她扇蒲扇捉蚊子的人,是她月經初潮為她揉肚子煮紅糖水的人,是她出水痘整宿照顧她的人。
威海年年冬天下大雪,外婆次次踩著沒過小腿的雪接她上下學,有一年摔了跟頭,林翹沒等到外婆,回家的路上,才發現外婆倒在一個極少人經過的小路,人都快被雪埋個乾淨。
從那以後外婆落下了腿疼的病根,下雪天不會再去接林翹放學,但每一個下雨下雪的日子,單元樓下,總是能看到一個撐傘身影。
這些愛,看似不值一提,但在悠悠歲月里,人不僅是靠吃飯才長大,也是因為被愛滋養過才長成健全的人。
而這些都是外婆給予林翹的,可桑萍,她給林翹的永遠是否定。
99分的試卷,剩下那一分用巴掌填平,可100斤的體重,又要用一個巴掌把數字打下去。
因不滿她的好友比她出落的苗條纖細,背地裡不斷用言語打壓,慫恿她嫉妒攀比,讓她的心擰巴成一團,由此失去了珍視的友誼。
她是一個自小就沒有好朋友的女孩,外婆是她僅有的溫情。
和桑萍對峙的這一刻,往事一幕幕。
林翹以為自己早已心如鐵石,可想起外婆,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絕望地流眼淚,說道:「外婆去世之後,好幾次我都恨不得也跟著外婆去了,因為我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人無條件地愛著我了,媽媽,我當不起你的女兒,你讓我對這個世界的真情失望,你讓我愛無能啊媽媽!」
她再一次喊桑萍媽媽,多麼可笑,久違地說出這兩個字,「媽媽」真的是一個溫暖的詞語。
叫出口,依稀摻雜一種心痛的感覺。
桑萍看著林翹,不知道是林翹的脾氣比她尖銳,壓制住了她,還是因為提到了外婆,她覺得難受,她的眼眶漸漸霧氣蒸騰,就這樣立在原地。
過了許久才道:「如果不是我瞞著你,你怎麼全心備考?又怎麼考得上北電?怎麼擁有今天這一切?」
「我寧可拿今天這一切換外婆彌留之際最後一眼!」桑萍還是不懂,那一點點柔軟的親情,對她這種性格強硬的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你外婆當時是快死了,見與不見,她都是要死的!你永遠只知道埋怨我,可我下這個決定容易嗎?明知你會埋怨我,可我還是那麼決定,我是把你,我的女兒,放在了我的母親前面!」桑萍幾乎站不住,說出這一大段話,她扶住沙發顫顫巍巍地強撐著自己不倒下。
林翹淚如雨下。
桑萍又道:「娛樂圈是一個讓人頭破血流的地方,家裡沒有背景,你再不心如磐石,如何闖蕩出一片天?林翹,你看看你自己的樣子,你表面一副女強人的樣子,實際上還是那麼無能,那么小家子氣!」
這不是桑萍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而面對這一句句早已耳熟能詳的指責,過去林翹會應激地反駁,如今只覺得蒼白和徒勞。
桑萍何時才能知道,就算當初知道外婆得病,她仍然會積極備戰藝考,不會停止自己的腳步,倘若她輕易辜負自己的人生,如何對得起外婆從小到大的諄諄教導?
退一步講,如果她真的就此落榜,那也配不上一顆在娛樂圈闖蕩的大心臟,就算考上電影學院,也不見得有魄力混出頭。
這些林翹從前都解釋過,但桑萍仍然油鹽不進,所以她現在不解釋了。
言盡於此,她擦乾淚水,平復了一下心情又道:「我這次回來是為了你的病,但我不是關心自己的母親,我是關心外婆的女兒。」
她看著桑萍:「你在不在乎我都不要緊,只是你如果還有一丁點在意外婆,就不要再跟我犟下去,我只問你,你究竟是什麼時候患的癌,病情究竟發展到什麼地步了?」
林翹記得,四年前那場爆炸發生時,桑萍身上有燒傷,但還沒有癌症的病灶,所以病情是那之後的事情。
桑萍盯著林翹許久,彎腰拾起沙發上的毯子,如剛才一般坐了下來,盯著電視機說:「胰腺癌,查出一年多了,我已經算活得長的,不知道閻王爺是不是把我忘了。」
說完後才看林翹一眼:「暫時死不了,你走吧,死了你再來。」
她語氣輕飄,林翹不知,她是絲毫沒有對疾病的畏懼,還是絲毫沒有對生命的留戀。
林翹深深呼出一口氣,說道:「明天隨我去北京,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暫時死不了。」
「不去,活夠了,正愁死得不快呢。」桑萍把視線又轉回電視上,拿起遙控器調大了音量。
林翹忍不住蹙眉,怒意像一隻吹起來的氣球,快要撐破她的心臟。
她盯了桑萍半天,對方完全不為所動,她只好忿忿走到外婆面前。
遺照上外婆溫柔地凝睇著她,她提高音量,對外婆說:「您老晚上託夢,最好幫我罵一罵您這個不讓人省心的閨女!」=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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