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是我,感動嗎?」
少年壞笑,在這種關頭依然沒放棄他那副賤嗖嗖的秉性。
「……」靈歸短暫無語了一下。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帶別的妖進姑瑤山。」
鬼葉楓那猙獰的金面具下,眼眸一片瀝血的鮮紅,只殘餘下了微弱的理智。
鬼葉楓半瘋半癲地猖笑著,又召出一大片鬼面楓葉,鋪天蓋地地朝靈歸刺去。
嗡——嗡——
那截斷骨輕顫著登時迸射出青幽的光芒,妖力在靈歸周身結起一個球形的屏障,隱隱能看出鱗片錚亮的紋理。
鬼面楓葉一旦觸碰到那屏障,就被妖力震碎成紅色的齏粉,彌散在風中。
屏障之外,一條如墨巨蛇盤繞而起,巨大的蛇身足足有十數丈長,細密的蛇鱗每一片都比靈歸的手掌還大,鱗片邊緣在陽光下閃爍著金青色的熠熠光芒。
「愛掉毛的臭老頭,帶著你那些丑得嚇人的葉子,給我滾遠點。」
「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你管誰叫臭——老——頭——!!!」
徹底被激怒的鬼葉楓像炸毛的刺蝟,滿樹的葉片都朝天怒張,揮舞著焦黑的枝條閃電般朝巨蛇襲來。
巨蛇一邊朝著鬼葉楓亮出森白的獠牙,毒腺中噴射出黑色毒氣,狂舞的楓葉一旦觸碰到毒氣,瞬息間就被消解成粉末,零散的毒液滴落在地面,堅硬的山石和白骨像被融化的蠟軟塌塌地向下垮陷。
另一邊,表面覆滿堅硬鱗片但很靈活的蛇尾將靈歸和她的小竹簍輕輕捲起來,尾巴一甩,將靈歸和竹簍安放到了兩妖纏鬥的一片血雨腥風之外。
「趕快去取雪藏草,然後出山,我撐不了太久。」嬴鉞的聲音在靈歸腦中響起。
靈歸望向那白骨山頭幾乎與滿天紅楓融為一體的墨色大蛇,慌張而不知所措:
「那你呢,你怎麼辦!」
鏗——一聲破鍾之響,幾片殘缺帶血的黑色蛇鱗深深插入她面前的泥地里,隨之而來的是少年急促的呼聲。
「蠢巫女,你不用管我!這只是我的分身,死便死掉了,你快給我拿著東西跑!」
靈歸眼中噙滿了淚水,強撐起虛弱至極的身體,背起竹簍,一瘸一拐地跑進藏雪花海中,她衣角上沾著的嬴鉞的鮮血,點點染在雪白的花瓣上。
靈歸雙手刨開積雪,將一株雪藏花連根帶葉地拔了出來。
「……拿……拿到了!」
「你們……休想取走一株雪藏草!」
鬼葉楓直直瞪向不遠處奔跑在雪藏花海中的少女,眼中划過狠戾的光,隨即託身在一團楓葉,疾速向靈歸馳去。
「老東西,打架的時候,可別分神!」
嬴鉞一個閃身,擋在了那疾速飛馳的楓葉團前,凌厲的楓葉將蛇身滑出道道血痕,一剎那間,鱗片、血液與殘楓漫天墜落。
「你以為,一個虛弱的分身,能阻攔得了我嗎?遊戲該結束了!」
鬼葉楓將磅礴地妖力聚在楓團之上——
噗呲——
血肉鱗甲攪合成一片紅色的霧,楓葉從大蛇的腹腔貫串而過,留下了一個森然見骨的、空洞的、淌著鮮血的大洞。
「嬴鉞!」
靈歸幾乎是哭喊著叫出少年的名字。
巨大的蛇形化作千萬片冥墨玄彩的鱗片紛紛剝落,像蕭瑟秋風中花瓣片片零落入水的黑色蓮花。
堅硬的蛇軀消散後,紅楓血染的天空中,只餘下了繫著銀鈴髮帶的黑髮少年。
被血染得看不出顏色的黑紅長袍被烈風鼓起,渾身繁複的銀飾叮咚陸離。
嬴鉞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一滴血從他的長睫上淌下,模糊了他的視線。
嬴鉞回頭看了眼雪藏花中一邊奔跑一邊哭著回望的少女。
他又不是要死了,她哭成這樣幹什麼。
只是一個分身被擊碎了而已,修養個幾十年,還是可以養回來的吧。
「蠢巫女,不許忘了我們的約定,否則…我就變成鬼,永遠纏著你。」
嬴鉞最後壞笑了一下,那些剝落的鱗片驟然停止了墜落,破釜沉舟般,燃盡了最後一絲妖力,阻攔了鬼葉楓片刻時間。
就這片刻的時間,靈歸終於跑出了雪藏花海,身後保護著神山的霧氣在迅速地閉合,連帶著逐漸消散的少年和洶湧的楓葉,都徹底隱沒在了濃得化不開的霧裡。
「呼——呼——呼——」
靈歸像擱淺的魚般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渾身帶著血從霧氣中走出來,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那株明如雪山落月、光如碧海沉珠般晶瑩聖潔的雪藏花。
戴著雲紗帷帽的綠髮女子站在靈歸面前,對著靈歸和她手中的雪藏花,恭敬而虔誠地行了一個妖族拜禮。
「我代神山謝過靈歸巫女,感謝你為神山尋回了巫瑤神女的魂魄。」
靈歸抬起有些失神的雙眼,直勾勾地盯向雲紗掩面的女子,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