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蘊的手還沒碰到下一隻,冉若就把他推走了:「好啦,看了這麼久,我都已經學會了。」
剛剛的蝦被他拿去,連同剪刀一起,那些瑣事統統離開,留給林蘊的只有一句:
「大設計師,你的手應該在多在花團錦簇,不應該泡在魚腥味里。」
心臟猛地一跳,林蘊張了張嘴巴:
「我不是……」
「不要又說什麼你不是設計師,在我這裡你就是,」冉若的學習能力確實很快,不過短短一會兒,他的蝦線已經去得很流利了,水流打開沖洗著上面的髒污,卻沒有蓋住說話聲,「你今天救了我,不管有一天我站在什麼樣的舞台上,哪怕是死之前寫回憶錄,我也要寫上,」
「回首我的模特生涯,我要首先感謝的是,是我幸運地遇到了大設計師——」處理好的蝦被放在盤中,冉若回過頭,笑著說:
「林蘊。」
林蘊手指一顫,那些想要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和所有人帶給自己的感覺都不同,冉若身上那些自信的,為了夢想不顧一切的力量是林蘊所缺失的。
又或許,正因如此,他的這番話才顯得格外珍貴。
「對了,」見林蘊不說話,冉若又說,「還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訴你。」
「什麼?」
「中間最帥的那個評委,他好像看出來你改了這個衣服了,」冉若說,「他還說要簽你去玄度呢,那可是國內最好的設計品牌耶!」
霍昭。
最中間的那位……是霍昭。
想起霍昭,林蘊的心中忽然泛起一陣細密的疼痛。
如果沒有程牧的這件事,他應該會同意參加複賽吧?
他會告訴霍昭他是誰——也許他真的會簽去玄度。
霍昭會像今天指導所有設計師一樣指導他。
但是現在……想起之前網上湧來的信息。
林蘊偏頭望向窗外,太陽已經快要徹底落山了。
手機就在掌心,可他卻沒有勇氣再拿出來。
甚至是再回復一句。
「哎呀我忘問了,」耳邊傳來冉若的閒聊聲,「你家之前在這裡的老房子住,在哪一棟啊,說不定我們小時候還見過呢。」
林蘊小時候朋友並不多,他性格安靜,也不太怎麼那些活潑淘氣的小孩玩,但即便如此,還是報了主持。
誰知道冉若將手中的蝦一扔,瞬間擰起了眉:「你家是哪一年搬走呢?」
「零七年,」林蘊輕聲道,「那時候我跟奶奶住。」
「你……你奶奶是不是姓趙?」
「雖然知道這有些太有緣分但我還是要說——」冉若深吸口氣,「你家當年賣掉的老房子,是我家買走的。」
「當時臥室里還有一個紅木的床頭櫃,裡面好像是你奶奶留給你的東西。」
林蘊唰得抬起頭來。
「當時看到了就想還給你們的,但是中介說你們全家都搬到其他城市去了。」
看到Beta有些發紅的眼眶,冉若手都顧不上擦就跑過來:「你等著!就在家裡,我現在就拿給你哈!」
是老舊的信紙包著的一沓東西。
林父和林母當這是不值錢的破玩意兒,林蘊當年又太小,於是陰差陽錯隔了快二十年,才重新來到他的掌心裡。
交換東西,冉若便識相地關上了門去廚房做飯,讓林蘊一個人好好消化。
裁紙刀拆開信紙,一沓照片掉落出來。
由於多年未曾保護,照片已經泛黃,上面的裙身都辨不清色彩,可背後娟秀的字跡卻依然清晰。
「囡囡自己用床單做了他人生第一件裙子,拿給我看,我的眼睛已經看不清,把紫色認成了藍色,囡囡就跟著我說這是藍色,他從小就比別的孩子懂事,我總擔心我走之後,阿嚴夫婦照顧不好他。」
只這一句話,林蘊就忽然淚如雨下。
「霍興懷跟我說,要給囡囡和霍昭定個娃娃親,我同意了。霍昭是個好孩子,只是這么小就沒了父母。有霍家在,以後阿嚴總歸是會對囡囡好一點。」
「跟囡囡一起去看霍昭,霍興懷說他們有緣,霍昭這麼多天在房間不出來,偏偏喜歡跟囡囡玩,要囡囡給霍昭做弟弟,死老頭子想搶我寶貝孫子,我們囡囡在哪裡不討人喜歡!」
照片越往後翻,時間就越早,有林蘊穿著小裙子站在花叢的,還有他安安靜靜坐在小板凳上剪花的。
「囡囡一放假就喜歡黏著我學繡花,今天居然繡成了牡丹!我們囡囡真是小天才!」
「剪紙也做得漂亮,囡囡以後最好分化成Alpha吧,B和O我都擔心他被人娶了當老婆欺負了去!呸呸呸 ,我們囡囡什麼都好,大不了就跟奶奶過一輩子。」
「路邊的小孩衣服破了,囡囡自己拿著針線去給他補,我們囡囡從小就心軟又善良。」
「囡囡自己設計的草稿,我問他為什麼禮服上有口袋,他這是給奶奶穿的,奶奶的口袋裡要裝很多東西——我們囡囡以後成了大設計師,肯定會照顧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