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璀自嘲地笑了,他摘下自己的頭盔。
紀從去世不過五年,他卻漸漸地忘記了紀從是如何離開的,紀從的聲音和樣貌也變得模糊了起來,過去的痛苦與不甘也隨著時間的沖涮再也體會不到。
他曾經是那麼溫和的一個人,就像是黑暗裡誤入的光明,照亮了陸璀灰暗的一生,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並不全是陰影。所以陸璀在他的指引下來到了卡勒姆學院,學院果真和他所說的一樣,大家都很友好,從不介意對方的出身,滌除行動的魔爪也無法沾染這裡。
在卡勒姆學院的日子裡,就連陸璀都有些忘記過去遭受的痛苦了,他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危,也不用擔心家裡的收入,不用擔憂隨時就要搬家,他就像是一個抓到了浮萍的溺水者,牢牢地銘記了在卡勒姆學院的時光。
在珀星的引導下,陸璀知道了一個能逃離地底煉獄的辦法,他果真和紀從所說的那樣,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道,他要到月球去,那裡是全新的世界,雖然還在建設,而聯盟尚未脫離聯邦的控制,但未來已觸手可及。
也就在這時,陸璀經由紀從認識了掌控著一切的司嶼,他看上去是個不錯的人,對誰都很溫和,成績也很好,深受同學的信任,不過陸璀每每和他搭話時,他都能看到司嶼眼裡的冷漠。
那份冷漠就像是寒冰,冷得能夠深入骨髓,陸璀開始想是不是他其實對誰都這樣,以他的身份足夠橫行在這個世上,司嶼的父親掌控著聯盟,是優秀的政治家,只要司嶼一張嘴,陸璀的未來就會被掌控在他的手裡,而司嶼擁有這樣待人的資本。
或許是自尊心作祟,陸璀連帶著不那麼喜歡司嶼身邊的人,那個眼神兇惡的牧榆,處處透露著天真的羅賽,他們渾身都透露著與生俱來的鬆弛感,被物慾與權力填滿的精神里,只餘下空虛的軀殼,他們不會為食物擔心,也不會為寒冷擔心,雖然表面以同學的身份相處,陸璀卻能感覺到有什麼隔著他們與自己,明明生來都是同樣的人類,卻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未來,他們是陸璀永遠都無法觸碰到的存在。
陸璀再次感受到了階級的固化,就算他再怎麼努力,有些東西生來沒有擁有的話,那以後很有可能也會得不到了。
雖然聯盟的議長並不是世襲制,那已是數千年前的糟粕,而即便如此,權力還是掌握在少數人的手裡,平民想要獲得點什麼,那必須要擁有實力與運氣,很遺憾陸璀什麼都沒有。
他感覺自己的光越來越微弱了,小的快要抓不住,紀從無法理解這些,因為他生來就擁有所有特權,即便紀從和其他人不同,然而他們之間的話題越來越少了,能夠理解陸璀的只有同樣境遇的珀星。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改變這個現狀,你覺得如何?」珀星眨了眨眼睛,好像在說一個很輕鬆的話題,不亞於詢問明天中午吃什麼。
「一個真正公平、沒有階級劃分的世界,更重要的是,我們不用為了自身的安全而擔驚受怕。」
「明明我們什麼都沒有做錯,為什麼生來就要遭受著一切呢?染色體和其他人不一樣便是罪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