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消遣時間地讀了一會兒書之後,姜蕪最終還是睡覺了。她原本準備一直等著,保持清醒,看整個都鐸府會在哪一個時刻變成那被燒焦後的災變模樣。然而在到了某一個時刻之後,她躺在床上,手裡捧著書的硬殼外裝,一股劇烈的、難以抵抗的困意湧上了她的大腦。簡直是被施術影響到精神的程度。姜蕪還來不及把手放到一邊去,就睡了過去,雙手脫力垂下,書砸在臉上,硬紙殼砸中鼻樑。
在被迫的睡夢之中,姜蕪沒有做夢,也沒有任何的自主意識。體感上就像是自己的記憶被抽走了一段,忘記了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忘記了自己在夢境中所產生的感受。等她醒來的時候,她的心跳得很快,心悸幾乎讓整個腹腔都共振一般地疼痛了起來。然而姜蕪沒有來得及深呼吸緩解疼痛。她在甦醒的瞬間便屏住了呼吸,讓自己展示出那種仍然處在熟睡中的毫無防備的姿態,放鬆地閉著眼睛,呼吸綿長。
姜蕪的面頰上原本蓋著的書此刻也讓她的鼻尖縈繞著燒焦的味道。她已經來到了整個都鐸府轉變為火災後狀態的「真實」之中,她臉上的書無疑也被燒過了,甚至往下掉著屑屑的塵灰。然而就在現在,她能夠感受到,有一隻手正在輕柔、緩慢地將她臉上的書抽走。
姜蕪靜默地等待著,用自己的雙耳探聽著周圍的動靜。四周一片安靜,似乎什麼都沒有,連風聲也沒有。抽走了書本的那隻手的手指便也觸碰到了姜蕪的面頰:冰冷而纖細堅硬,帶著明顯的形狀。
那是一隻只剩下了骨頭的手。
以這個身份特徵,姜蕪登即猜測出了正擺弄著自己的人是奧菲利亞。在姜蕪的臉重見天日之後,奧菲利亞用自己的手掌輕輕撫摸著姜蕪的面龐,即使突兀而堅實的人骨硌得姜蕪皮肉發痛……奧菲利亞的動作無疑是垂憐的,溫柔的,像是母親安撫自己的孩子。隨即她的雙手往下滑,掐住了姜蕪的脖子。
在她開始用力,擺出一副要掐死姜蕪的姿態的時候,姜蕪整個人從床上暴起。她用膝蓋將奧菲利亞頂翻,整個人反客為主,反而把奧菲利亞壓在了床上。在幽幽的暗夜裡借著窗外的月光與奧菲利亞那雙黑黢黢的頭骨眼窩對視的時候,姜蕪甚至感到這一幕過分荒誕離奇。她開口怒道:「奧菲利亞,你要幹什麼?!」
奧菲利亞只是一具骨頭架子,顯然說不了話。但即便如此,她的身軀卻仍然在姜蕪的身子下邊輕微地扭動著,呈現出一種活物的生命力。若是將這副身軀填充上血肉,再賦予她一點力氣,想來奧菲利亞此時的動作便可以被定義為掙扎……真是孱弱的掙扎。即使奧菲利亞此時是這樣一副可怖的樣子,像是恐怖小說里的幽靈,但她實際上卻幾乎並不具備任何力量,弱得有點可憐了,比起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貴族女性還要更加脆弱,姜蕪壓著她的時候還要注意自己應該只壓著她的衣服,以免身體擰斷了對方的某根骨頭。
奧菲利亞說不了話,真是麻煩……姜蕪盯著那張只剩下骨頭的臉思索了片刻。她確認對方是無論如何也戰勝不了自己,便慢吞吞地從奧菲利亞身上起來了。
奧菲利亞也小心翼翼地將自己從床上抽了出來的。此刻,她們坐在一起,對望,如同兩位即將開始對談的好友。
姜蕪摁著自己的眉心。不知道是否是因為夢中驚醒的緣故,她的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痛,眼下還出現了與面前的人無法溝通的問題……姜蕪開口問道:「你想要殺了我嗎?」
「……你可以用點頭或者搖頭來回答。」姜蕪補充說道。
奧菲利亞遲緩地點了點頭,對於自己的加害行為倒是很真誠。
姜蕪吸了一口氣,又問道:「為什麼要殺我。」
奧菲利亞沉默著,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吧,這個問題對於現在的奧菲利亞實在是太艱難了,她至多能夠回答「是」或者「否」,更詳盡的問題便有些為難她那空空如也的喉嚨和連舌頭也沒有的口腔了。即使奧菲利亞對著她打手語,姜蕪也壓根不會。
姜蕪思考著自己應該用怎樣的方式從這位只能給予肯定或者否定回答的女士身上得到整個夢境的答案,對方剛才還想要殺了她。姜蕪問道:「你是真正的奧菲利亞嗎?」
奧菲利亞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姜蕪只能去猜對方的意思了。
姜蕪問道:「白天出現的那個奧菲利亞,也是你嗎?」
眼前的骷髏女士沉默幾秒鐘後,堅定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