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林竹可是討了門好親事,齊春雷雖說窮了些但性子極好,即便林竹沒給他生個一兒半女也沒多說過什麼,連他那個婆母瞧著也和和氣氣,放眼十里八鄉都尋不著性子這麼好的一家子。
而且齊家後頭日子過的也挺好的。
上輩子林秀每每想到這裡就恨得咬牙切齒,林竹他憑啥,他就只配被他踩在腳底下,憑啥看他的笑話?
王冬翠翻了個白眼,「你說考不上就考不上?上回我聽張荷花說明年江正青就去府城考秀才了,當年童生他一回就考中,這次我瞧著也差不到哪兒去。」
林秀呸了一聲,「你聽張荷花那個老不死的胡吹,娘你就瞧著吧,他絕對考不上,張荷花也就得意這幾年,以後她提都不好意思提。」
一時情急,林秀把上輩子的口癖都帶出來了。
王冬翠狐疑地看著他,「我咋覺得你怪怪的。」
林秀趕緊朝林竹那邊努了努嘴,「娘,人還在那邊立著呢。」
王冬翠瞪了他一眼,然後冷下臉來,用一種打發阿貓阿狗的語氣對林竹說:「這幾日我替你張羅了一門親。」
林竹茫然地抬起眼看她,他知道林秀在議親,也知道他從年前剛入冬那會兒一直議到現在都沒定下,卻沒想到居然還有自己的份兒。
他比林秀大一歲,今年已經十七了,村裡頭這個年紀的哥兒,要麼已經定了親,要麼已經成了親,只有他像被人遺忘了一樣。
林秀開始議親後他不知道被村里人嘲笑了多少回。
「可別說我這個當後娘的慢待了你,我可是千挑萬選替你尋了一門好親,那齊……」
林秀趕緊出聲打斷王冬翠,「娘!」
王冬翠氣的拍桌,林秀倒是沒什麼,林竹卻被嚇了一跳,因為往日裡這一般代表著他要被打了。
林竹低著頭縮著脖子,並不敢看那邊母子倆的眉眼官司,只等著他們發落。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王冬翠重重嘆了口氣,「算了,我是沒法子了,將來有你哭的時候。」
不知道林秀又說了什麼,王冬翠似乎氣消了些,對著林竹說話時火藥味也沒那麼足了。
正在林竹茫然的時候,突然聽見她說要把他嫁到江家去。
「人家還是個考上童生的書生呢,便宜你了。」
林竹更茫然了,甚至覺得自己有些聽不懂話了,他知道江家那個書生是王冬翠給林秀尋摸的親事,好幾回都聽見她和村里其他婦人夫郎顯擺,可見是十分滿意的。
既然滿意,為何要給他呢?以前有什麼好東西不是都要緊著林秀和林慶嗎?
「為什麼?」
平日裡林竹不聲不響,但他也曉得親事很重要,以前有老人同他說過,要是他娘當初不嫁給他爹,估摸著就不會死的那麼早了。
林竹又恨又怕,不想遇上他爹那樣的漢子。
王冬翠本來就在氣頭上,現在又見他這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哪裡還忍得住,細竹竿子一抄,打起來熟練得很。
林秀乾脆坐下邊嗑瓜子邊瞧著,他娘確實心裡窩著火,讓她發泄出去也好。
眼前這一幕實在有些滑稽,打的那個跟打自己仇人似的,每一擊都用盡了全力,被打的好像傻了似的跑都不跑,就這麼抱著頭任由竹竿子噼里啪啦地落在自己身上。
林竹身上的外衣看著鼓鼓囊囊,其實裡頭裝填的全是蘆花,外層的衣料被打破,蘆花飛出來飄得滿屋都是。
林秀伸手拂了拂,皺眉道:「娘,別打了,屋裡還有火盆呢,仔細別燒著了。」
王冬翠這才停下。
她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地上的林竹無聲無息地趴著,好似沒有了知覺一般。
王冬翠憤憤地踹了他一腳,咬著牙道:「要不是秀兒死活不要,我能把這門好親給你?你連你娘都能剋死,誰家敢要你……」
她一罵就是一連串,想到什麼就罵什麼,純粹為泄憤而罵。
林竹麻木地聽著,再難聽的話聽上十幾年也免疫了,他甚至還能分出心神去想等會兒一定要把飛出去的蘆花撿回來,雖然不暖和,但多少也能擋一擋寒。
當著後娘的面撿肯定又要被打,好在等會兒肯定還要喚他去清掃,到時再撿也是一樣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的謾罵聲漸漸停了,王冬翠大概也罵累了,端起桌上放冷的粗茶水咕嘟咕嘟灌了進去。
林秀居高臨下道:「你也不要多想,江正青是個書生,性子自然是很不錯的,娘剛才也說了,將來若是他能謀上個一官半職的,你也能跟著飛上枝頭當鳳凰,到那時我們可都得仰仗你呢。」
說著他還笑了一聲,好像真在為自己這個哥哥感到高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