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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一蓋,倒頭就睡,哪來那許多講究?

我也曾是這般想。

許老三一直拿這事兒諷我,說縣城花樓的姑娘都不這樣赤裸地躺著,後來我便用舊衣改成裡衣來穿。

或是習慣了,或雖只是一件單薄的衣服,卻給了我尊嚴吧!

我娘這次大方,做主讓我扯布,我便扯了細棉布,給宋全縫了一身裡衣。

「你真正是個不會過日子的,這樣的細棉布不耐穿,做襖子裡襯也不划算……」

我娘見我扯布,嘮嘮叨叨說了一堆。

後來我縫裡衣也沒叫她瞧。

她若是見了我用細棉布縫裡衣,怕是立時會暈過去。

半兩銀子一匹的細棉布,我竟然敢用來做裡衣?

宋全端著一盆熱水回來,見我端坐在床沿上痴痴看著床上的裡衣發呆便走了過來。

他伸手摸了摸炕上的裡衣,又轉頭看看我,忽就笑了。

因離得近,我才看清他耳根子竟然是紅的。

「我手粗,怕弄壞了,待我洗漱完了便換上。」

他又轉身匆匆出去了,留下我一個,待我反應過來時,臉立時紅透了。

他想什麼呢?

第4章

這夜過得兵荒馬亂。

我和宋全都是過來人,他該是許久沒人了。

折騰了整整一夜,天蒙蒙亮時才讓我閉眼。

我人乏得厲害,可腦子清醒極了。

臉頰還貼在男人堅硬火熱的胸膛上,男人的呼吸還粗重。

他很溫柔,一種和他的急切不大相符的溫柔。

村里人粗俗,女人們聚在一起說閒話也沒個忌諱。

偶說起床笫之事,有些夫妻相得,說此事是人間美事。

我總不懂,許老三碰我,也只是為了傳宗接代,過了兩年我懷不上,便再也不碰了。

直到今夜我終是懂了床笫之事為何是人間美事了。

原真正的男人真的是胸懷寬廣,肌理分明的。

他身上散發的熱氣讓我忍不住臉紅心跳,他溫柔的詢問讓我柔情似水。

原來我也可以是個很溫柔多情的女人,我竟是到了這日才知曉。

睜眼時真正是日上三竿了,雖是秋日,可日頭還有些溫度。

日光透過窗簾打在我臉上,溫熱舒適。

院裡沒個人聲兒,只偶爾幾聲鳥叫。

好似沒人等著我做飯打掃,沒人等我餵雞餵豬。

好似即便我就這樣睡到天荒地老也沒人罵我打我。

一切竟然都是這般好。

我坐起來慢慢穿好衣服,推開房門,日光打了我滿身。

院子掃得乾乾淨淨,紅燈籠還掛在檐下。

院子只幾間屋子,水井沿兒上放著幾個大木盆,盆里放滿了碗筷。牆下整整齊齊壘著劈好的木柴,後院搭了個棚屋,裡面擺著許多雜物,多而不亂,廚房的檐下放著許多桌椅板凳還沒來得及收拾。

好幾年都沒女人家,能收拾成這樣,可見宋全是個勤快細心的。

院牆低矮,若是眼神好,穿過院牆便能看見遠處的青山。

牆外一棵楊樹,葉子落了些,掛在枝頭的也已金黃。

院牆上幾隻麻雀,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院門開著,門檻上背身坐著個女孩兒。

她穿一件紅色的夾襖,頭上扎著個小鬏鬏。

小姑娘背影單薄得不像話,頭髮亦是稀疏發黃。

她是宋全的小閨女,叫秀兒。

昨夜她送了一枚最甜的點心給我吃。

終是我起晚了,小姑娘怕都早早起了吧?我有些不好意思,端著盆子走過去叫她。

「秀兒。」

她不回頭,也不應我。

我又叫,她還是不應我。

莫不是小姑娘生氣了?她不願意她爹娶妻嗎?還是嫌我起得太遲了呢?

總之這世上的後娘和繼子繼女能相處好的並沒幾個。

可宋全很好,我便想待他的孩兒們好些。

我又輕輕拍了拍小姑娘單薄的背,小姑娘轉身,用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看著我。

村裡的姑娘很少有生得這般白淨好看的,秀兒好看得緊,只是太瘦了,臉頰上連點肉都沒有。

她靜靜地看著我不說話。

我尷尬地笑了笑。

「我起晚了。」

小姑娘抿了抿並不紅潤的嘴唇,輕輕地笑了笑。

她站起身,指了指我手裡的盆子,又指了指廚房,做了個我看不懂的手勢。

我愣了一瞬。

從沒人和我說過秀兒不會說話。

媒人沒說,我爹娘沒說,宋全也沒說。

這樣一個小姑娘竟不會說話?

她見我愣著不動,臉上顯出倉皇害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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