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們能在年會占女員工的便宜,為什麼我不可以戲謔你們的老闆
顧逸顯然不可能不把關醒心的話放在心上。無論上班還是去開放麥,她都有點失神,但段子金句頻出,經常現掛,互動幾句就逗得全場笑瘋。梁代文只抽到了一次,坐在最後一排顧逸看不見,她心想也好,看見了反倒影響心情。
現在她不再糾結梁代文笑與不笑了,畢竟知道了謎底是「被愛情判了死刑的人」,還不如單純就是逗不笑。
她專門跑回學校借讀博老同學的帳號登圖書館查文獻,述情障礙是 1972 年才有的新概念,並非是一種嚴重的心理疾病,更像是隨著生理疼痛和嚴重的疾病帶來的人格。比如他們沒有辦法共情其他人的感受,夢也是沒有顏色的,需要表達情緒時腦子裡是空的,喜歡一個人時可能感受到的是「不適」……總之,他們給人的印象與眾不同、和社會格格不入,像是來自沒有情緒的黑白世界,卻生活在被情感主宰的繽紛社會。
她之前旁聽過外院的語言學,看到 alexithymia,整個詞謎底就在謎面上:a」代表缺乏 ,「lexi」代表言語,「thymos」代表情緒,那就是對情緒感知能力差,無法正常表達出自己的感情,是心理醫生要通過對談進行治療,對著個情緒空瓶,大概也聊不出什麼來。
對著電腦眼花,梁代文卻給他發了條信息:「你早上忘記帶電梯卡了。我放在樓下信箱裡。」
她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在電腦前的心情。
回家之前顧逸特意繞到安福路去 sunflour,海鹽卷和檸檬撻在袋子裡飄出香氣,顧逸在心想里摸鑰匙,梵谷館潮濕的走廊,有雨季褪不去的氣味。寫了段子又讀完一本書,梁代文才回來,光是看見他心頭就有點酸澀。他拉出箱子收拾東西,顧逸扒在臥室門口:「要出門?」
「我去北京出差。好像頭髮有點擋眼睛,現在 11 點,完全沒有理髮店開著了。」
顧逸說真可惜,如果要是電推刀,我可以幫你剃。初中那會兒學校不允許留長髮,我媽陪著我一起剃很短的男生頭,母女倆水平都不錯。
沒回話的梁代文鑽進了書房,顧逸心想,大概是對我的話題不感興趣。而過了幾分鐘,他捧出一個盒子:「剃頭刀,我去年還真的買過。」
給梁代文圍圍布時,他整個人只露出個腦袋,後腦勺的絨毛方向都朝右,像是指引了外星人外太空故鄉方向。充了電的電推刀聲音乾脆,顧逸按著刻度調到 6 毫米,說我先幫你整體修短,再幫你剪薄。你確定你信得過我?
絨毛腦袋在灰黑的圍布里發出聲音,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現在還能選嗎。
這話親昵得就像是談戀愛很久的戀人。頭髮刷刷地落,她有點恍惚,正常男女能到達這麼近的距離,至少需要相識、試探、套路……路途極其漫長。
他對自己的無防備,述情障礙是到達此刻的捷徑。如果不是有這樣的人格,她這種搞笑為生的脫口秀女演員能到這一步,得是德藝雙馨到什麼程度。想到這兒她換了個語氣:「梁老師,你對誰都這麼幫忙嗎,先是關醒心,現在是我,你究竟幫過多少人哦。」
「加上你第三個,讀大學時有個同學,她室友不給她回宿舍,在大教室里造謠她是從村里來的,人太髒。我給她付過一周的酒店費用。後來她拿到全額獎學金出國了。」
「這麼喜歡出手相助……」
「『幫助』的意思是,我覺得你們是弱者。但你們只是暫時需要渡過低谷,後面就不需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