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宿珩對花沒什麼了解,只是把它們帶來的那個人讓他無法拒絕,所以也只能拿出一點耐心。
看著這片垂著頭, 一副嬌弱到隨時打算死給他看的模樣,郁宿珩將咖啡杯放在桌上,盯了這些東西半響,終於開口:「規則,給它們點光。」
規則從最初的拒不認同到了現在已經有點麻木了:[……這不符合規矩。而且你究竟為什麼要養這些東西,神國的花到底哪裡不好。]
漂亮又能適應所有地方,最重要的是不容易死。
郁宿珩拉開椅子坐下,身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戾氣:「我現在對你的容忍有限,你如果不同意,我不介意去找「太陽」聊聊。」
規則:[……]
回憶著這一個個叛逆的身影,規則屈服了:[……好吧,一個小時,僅限這個花園。]
郁宿珩沒回答,算默認了。
之後他沒再主動說話,陽光透過雲層落入花園,將郁宿珩灰色的髮絲染成了漂亮的白金色,原本蔫嗒嗒的花也在久違的陽光下重新舒展。
柔軟的花瓣蹭過郁宿珩的腳踝,總算讓他的心情好了一點。
心情好了,接下來就是算總帳。
放下咖啡杯,郁宿珩看向空中的某處,語氣裡帶著質問:「你把他送進來的?」
半響沒走的規則等半天就等到這麼一句,簡直氣死了:[不是!我也在找人!我瘋了把他往你身邊送!?]
這句的怨念實在不容忽視,郁宿珩一時默然,盯了空中半響才充滿不解的開口:「我一直想問,你到底為什麼這麼討厭他?因為他是個人類?」
[因為他覬覦神明!!]規則這回是真要炸了:[那個人類從很早開始就在尋找你的蹤跡!花言巧語,巧言令色,居心不良!你看過他的過往,那是一個從地下爬出的瘋子!如果不是他趁虛而入,你怎麼會……]
「怎麼會什麼?」郁宿珩忽然打斷了規則的話,他皺了下眉,對它的忽然發瘋非常不理解。
[你就不會動搖!不會來這裡接受處罰!]
規則的憤怒終於徹底展現,空氣的流速都在此刻減弱。
在此刻,整個願望之都因此被濃重的暗沉包裹,天上涌動的暗雲讓圍在公告欄附近的玩家們驚呆了:
「什麼鬼,怨都終於不演了,要把我們一波送走!?」
而身為毫不知情的罪魁禍首本人,黎忻此時正站在落地窗前,他同樣注意到了天邊的異色,頓時頗感興趣的靠在剛剛擦好的窗邊。
花園裡嬌嫩的花好不容易舒服了十分鐘,這會兒又蔫了。郁宿珩放下咖啡杯,頓時冷笑:「別發瘋,你還真想把這兒掀了?」
此時規則的聲音不再有那種具有人性的活潑,它於高空注視這裡,目光審視:[世界。]
郁宿珩閉了下眼,聲音依舊毫無起伏:「我在。」
[如果懲罰沒能讓你擺脫這種動搖,你知道接下來意味著什麼嗎?]
郁宿珩站起身,冷冷回答:「我知道。」
[你是世界,是一切的庇護,這世上只有你不能失望。]規則注視著他,沒留一絲情面:[世界應永遠注視祂的子民,而不該為某個人停留,甚至改變。]
「和他無關。」似乎沒料規則會將過錯按黎忻身上,郁宿珩鋒利的眸光落向遠方,簡直要被氣笑了:「我就說你什麼時候這麼針對過一個人類,弄了半天你覺得一切都是他的錯?」
「你說沒有這個先例我認,但要說是他導致了現在的現狀,你自己覺得合理?」郁宿珩仰頭注視著遠方,懷疑這玩意出bug了:「你還記得他現在只有二十幾歲麼?」
[……]
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讓規則感到了一絲困惑,但它並沒有認同:[可在此之前你的視線未曾在任何人身上停留過,也從不動搖……直到他出現了。]
這次,郁宿珩沉默了許久才再次開口:「我確實動搖了……可與他無關,也不是忽然產生的……」
說完,他緊緊閉上雙眼,長久之後,深深的呼出一口氣。
數不清的場景又一次從他的眼前閃過。
那些畫面零碎又無序,卻始終只有一個主題——
無窮無盡的大火,廢墟中的爭搶與殘殺,拿著匕首的孩子,嘶吼的野獸,紅著眼質問的母親……以及永遠與之相對的酒肉池林。
掠奪,廝殺,暴動,偽善……
耳邊迴響的只有永無止境的慘叫和與咆哮。
而他站在掙扎向前的人群之中,被推搡著仰望那棟插入雲霄的高樓。
他能清楚的感受著周邊的絕望,可他知道,自己什麼都不能做。
維持世界平衡,清除可能破壞平衡的重大隱患,記錄並注視一切。
可卻不能具體干涉。
這是他的囚牢,因為沒人知道神明的一步究竟會帶著一切走向何方。
將翻湧的思緒壓下,郁宿珩伸手拂過柔軟的花瓣,親自為自己下達了結論:「哪怕是神也不會從未動搖。」
「是我放任了惡意蔓延,是我作繭自縛。」
規則不懂他的沉默,只是不解:[你會變回來的對麼?]
郁宿珩緩緩閉目,卻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