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聊聊你效忠的那位如何?」黎忻挑了下眉:「畢竟從你的問題來看,你對自己的新信仰不怎麼堅定。」
神父沒有反駁這句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撫摸著手中的花朵回答:「祂是在副本中找到我的,他將我從無盡的輪迴中解脫,而我則回報我的忠誠。」
「嗯,救贖戲碼。」黎忻不咸不淡的評價道:「然後呢,祂給了你什麼?」
「救贖。」
說完,神父緩緩閉目,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在副本中絕望掙扎的慘痛過往,渾濁的眼睛帶著懷念與悲意:「這裡曾是我的復活本……而我在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中一步一步走向絕望。」
「我曾在這裡,在無數次死亡之前,我一次次呼喚著主的名字,祈求祂能將我絕望崩潰的靈魂指引向真正的解脫。」
此時,神父臉上的那一絲懷念徹底變為了痛苦,最終又恢復平靜:「可我從未得到過一絲一毫的回應,依舊在絕望的輪迴中掙扎,看不到任何契機。」
「你說,祂為什麼不願意看看祂虔誠的信徒呢?」沉浸在過往幾乎刻印在身體裡的絕望,神父試圖發問。他看不到站在身後的黎忻,便將模糊的目光落在前方一言不發的灰白人影上。
他知道這是誰。
來到這裡之前,祂曾告訴過他即將見到的那位大人。神父早已不懼神明,反而黎忻的出現更讓他感到驚懼。
可也無所謂了……
在急切之中,神父掙扎著想要靠近一點,去看清那人臉上的神情。
可身後按住他輪椅的力道卻讓他不得不放棄,最終頹然躬身:「我究極一生,收養,救治災民,甚至為了一場與我無關的暴動獨自敲響了足以徹底吞掉我的孤島。」
「可即便這樣,我依然無法靠近「天國」的大門,祂甚至在我最絕望的時刻選擇冷眼旁觀。」神父的聲音近乎嘶啞,卻固執的令人驚訝:「我也許永遠無法見到這位神明,那麼您可以給我一個答案麼?」
作為被詢問者,郁宿珩垂眸看著這位年老的信徒。
自從當年親手將神裔驅逐,郁宿珩已經很久很有沒有面見過所謂的信徒了。
雖然面前的信徒是個背叛者,雖然他真正想詢問的對象並非自己,但在長久的沉默之後,郁宿珩緩緩閉目,終究回答了這個問題。
祂說:「因為你進入了這裡。」
郁宿珩給的答案很簡單,簡單到短短一句話便讓這個自欺欺人多年的老人蒼白了臉色。
然而郁宿珩臉上沒有任何憐憫,只是回答:「只有有所求的人會真正停留在這裡。」郁宿珩的聲音很平靜:「那張紙本可以空白,但你選擇了提筆。」
「那是你的執念,或者貪婪。」
「寫下願望的人自動默認加入眾神的遊戲,在勝者產生之前,所有人不得離開。」
在一句句毫無波瀾的回答中,老人最終呆愣的坐在原地,像是失了神。
而在他身後,同樣第一次聽到怨都真正規則一部分的黎忻隨意聽著,眼底卻沒有多少意外。
收回的目光最終落在身上已經開始蔓延死氣的神父身上,黎忻忽然開口:
「你之前問我為什麼拒絕進化,又為什麼放棄前進是麼?」
看到神父無意識投來的目光,黎忻勾唇笑了:「恰好相反,我未放棄過。」
在對方帶著不解和驚訝的注視下,黎忻垂眸微笑:「但我會抓住我想要的一切,選擇我想要的結局,而不是等待選擇。」
話音落下,黎忻毫不猶豫的直接後退,避開了朝自己忽然襲來的黑色花瓣。
黎忻早就注意到它的異動了。
它似乎在短時間內發生了異變,整株花的體格徒然膨脹,散發出濃郁到幾乎腥臭的香甜味道。
幾步退到郁宿珩身邊,黎忻忽然聽到了什麼動靜,可還未等他反應,一隻玻璃瓶忽然從瞪大眼睛歪倒在一邊的神父的長袍下摔落。
隨著咔嚓一聲,看著從破碎瓶子裡振翅而出,又被花蕊一口吃掉的瑩綠色蟲子,郁宿珩瞥了黎忻一眼,有點意外。
察覺到他的目光,黎忻無奈:「誰能想到會藏在袍子底下。」
一口吃掉飛蟲,那朵花的體型直接膨脹了一半。已經無法容納下它的花瓶被震碎,露出了從神父腹部生根而出的根系。
他早就被寄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