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宿珩:「……」
面無表情的盯著眼前這張沒有一絲破綻的笑容,郁宿珩一時間居然分不清他是不是在隨口胡扯。
「走吧。」沒給他太多猶豫的時間。黎忻後退一步,整張臉離開燈光範圍,明明是和往常無異的笑容卻像帶上了說不出的意味:
「人們在晚上很容易放鬆警惕。」他說:「這說明,你可以在夜晚的燈光下看到一些被隱藏的真實。」
明明是上揚的語調,可郁宿珩卻覺得他似乎有些疲憊,至少是興致缺缺。
郁宿珩最終還是去了,以黎忻保鏢的身份。
正如黎忻所說,這確實是一場大規模的商業沙龍。
金碧輝煌的燈光下,幾乎每一位在報紙上出現過的成功人士與知名政客都在深夜前來,然後在推杯換盞後醉醺醺的揭下光鮮亮麗的外衣,像一群被本能趨勢的野獸。
那時他就站在靠窗而坐的黎忻身後。
坐在單人沙發里的人姿態鬆散。他其實已經喝了一些酒,但依舊從容應付著眼前幾位拍著男孩或者女孩大腿粗魯大笑的政客。
直到不遠處傳來的一聲尖叫吸引了多數人的目光。
有人醉醺醺的看了一眼,頓時意味深長的鬨笑:「哈!那不是我們慈愛的孤兒院院長嗎?他不是說只是來看看,現在是在幹什麼?」
另一個人輕蔑一笑:「哼,那個裝貨!」
郁宿珩皺著眉看了一眼,發現這兩人分別是治安廳的廳長和法院的大法官。
「哭的真慘。」年過半百的大法官站起身,搖晃著打了個酒嗝:「那老東西不會弄出人命吧。」
「有什麼關係,剩下的正好可以提供給我。」
說話間,一個濃妝艷抹到分不清性別的人朝這邊走來。朝兩位官員示意後忽然將一杯酒遞到黎忻面前,笑吟吟的開口:「黎,說起來我們才應該是最好的合作夥伴不是麼?」
面對這明顯的示好,黎忻卻沒過接這杯酒。他甚至沒看這個人,只是猝不及防扯過郁宿珩的胳膊,用他冰涼的手背貼上自己額頭。
毫無疑問,掙脫僱主的動作在這種地方會引起懷疑。
頂著那幫老傢伙瞭然的神情和身邊這人審視的目光,郁宿珩只能隨著黎忻的動作彎腰,任由對方溫熱的呼吸向自己耳邊蔓延。
隱約間,他甚至能聞到輕微的酒氣。
那是個過於親密的動作,可實際上黎忻什麼都沒做,只是將額頭帖上他的脖頸,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開口:「這裡不光有這些……」
郁宿珩愣了一下。
他忽然意識到,那一瓶多的烈酒還是對這個人產生了影響。在酒精的作用下,連那張完美無缺的面具都難以控制的朝他裂開一道縫隙。
「下一層正在開一場秀,人造畸形聽說過嗎?」男人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像個盡職盡責的講解員,向新人介紹這棟「娛樂」活動豐富的大樓:
「他們像玩具一樣被擱置在舞台,吸引追求另類刺激的富豪們為此買單。」
「除此之外,半個小時之後還有一場孤兒院唱詩班的表演與緊隨其後的一場拍賣。賣家就是遠處那個吸多了把臉面和褲子一起丟掉的院長……」
「那裡今晚沒法收場,按照那個藥量,至少會給旁邊這個人妖提供十個以上的「貨物」。」
黎忻的聲音很輕,也聽不出什麼情緒。說完這些後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郁宿珩幾乎以為他睡著時,耳邊卻忽然響起一道差點被嘈雜聲掩蓋的聲響。
雖然不知道黎忻是不是故意的,可他小瞧了一位神明的感知能力,郁宿珩還是聽清了——
他說:人類讓你失望了麼?
迷濛的燈光下,郁宿珩注視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忽然明白了來之前黎忻說過的那句話的涵義。
最後一步踏下,郁宿珩感受到手腕被抓住。
眼前依舊一片漆黑,他卻在黑暗中看到了輕晃的藍色寶石。
緊接著,熟悉的,帶笑的聲音從前方響起:「怎麼在原地踏步?」
郁宿珩沉默片刻,忽然輕聲回答:「沒什麼,只是想起還欠你一個問題的答案。」
聞言,眼前的寶石忽然偏移:「什麼?」
郁宿珩聲音平靜而冷漠:「失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