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的交談傳來。
「好像有人還沒到。」
「他們到底召集了多少人?人數那麼多會不會被發現啊?」
「應該不會,他們很強,是拯救我們的!這片樹林就是他們創造出來的?」
「真的麼?他們真的能帶領我們擺脫現狀!?我不想每天給那些喜怒無常的大人物們打工了,憑什麼我們天生就比別人低賤!」
「可是我們真的能成功麼?會死人嗎?」
「哪怕死了也比這樣提心弔膽一輩子好!這幾天下城區開始動亂,聽說有大人物死了,誰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
「不光下城區,我有其他渠道,都要亂起來了。」
低聲的交談迴響在每個角落。
裡面大多是下城區邊緣,每天被暴力和窮苦裹挾的平民,有些是灰城趕過來的稍好一些的民眾。
然而黎忻真正關注的不是他們,而是那些站在其中卻沒有任何交談意思,低垂的臉上帶著隱隱不耐的那些身影。
這些人明顯對這場反抗集會沒有任何興趣,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帶著任務前來收集信息。
這種口口相傳的傳播方式流傳度廣但也伴隨著巨大風險,有能力在短時間內挑起情緒並組織這麼多人聚集,不會想不到這點。
應該有其他確認手段,象徵物,道具,還是異能?
「來了,神使大人來了。」
隨著這句話,全場聲音瞬間止住。
順著所有人的視線看向高台最前方,黎忻原以為會看到某些排行榜的熟人,但出乎意料,被推出來的居然是個上了歲數的老人。
他的兩鬢斑白,鬍鬚末端垂在胸口,眼窩極深,一眼看過去還以為是裹了層人皮的骨頭架子。
這幅尊容明顯也嚇到了現場其他人。黎忻甚至聽到有人帶著恐懼的低喃:「那是人還是怪物?」
沒人回答他的話,而黎忻在一瞬間的驚訝過後,目光落在老人消瘦而變形的臉上。
「感謝各位的到來。」
嘶啞而空洞的話語在空蕩的房間內迴響,那聲音很古怪,硬要比喻的話,就像是被蟲掏空的乾裂樹幹,帶著死亡而腐朽的味道。
老人似乎注意到了人們臉上的慌張,於是朝一側伸手,緊接著兩個人影走了上來。
看到那兩張熟悉的臉,黎忻忍不住勾了下唇:這次倒確實是老熟人了。
木林和菸鬼不知怎麼的又湊到了一起。
說實話,如果拋卻怨都廣為流傳卻真假難辨的愛恨情仇的小故事,以及兩人相看兩厭的狀態。單論性格,他們兩人確實適合搭檔。
有木林在,那外面那片忽然冒出樹林就算有了解釋。
在老人的注視下,木林直接抬手,翠綠的嫩芽隨著他的動作抽枝生長,在一片或驚呼或激動的叫喊聲中,綠藤在外圍交織成一片天然屏障,緊接著濃郁的霧氣從他身邊翻湧開來,將整片場地裹入其中。
超越認知的力量在就出現在眼前,比起恐懼更多的難以言喻的敬畏。
「我們會贏,這是神跡!我們一定會贏!」
從第一聲開始,然後是第二聲,第三聲,越來越多的呼聲重疊在一起,從喜悅和激動逐漸蔓延為狂熱和興奮。
黎忻站在人群之中,濃郁的煙霧讓他同樣無法看清周邊。每個人都霧蒙蒙的,像是夜幕中的鬼影。
下城區邊緣的混亂之地,這裡在今夜被隔絕為了一座孤島,可因為身邊的每個人在認知中都是同類,所以短暫的驚慌僅僅作為情緒的調動。
這同樣是吊橋效應的一種形式。所有的懦弱和猶豫在此刻被更熱烈的情緒同化,讓他們產生了無所畏懼的錯覺。
更何況,還有致幻的精神毒素。
終於,老人伸手做了個下壓的姿勢,等待著逐漸失控的情緒緩緩下壓。
「大家的願望我已聽見。」
老人轉動著輪椅上前,嘶啞的聲音帶著悲憫的味道:「我們被壓迫的太久太久了,上城區的大人物們自詡高等,可在神明……最初的願景中,我們都是一樣的。」
在提到神明時,老人的語氣產生了一些變化,可很快被掩飾過去:「我們的訴求很簡單——有且僅有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