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沒有等到回答, 黎忻疑惑回視。
郁宿珩看了那張故作無辜的臉片刻, 終於開口:「規則沒你想的有那麼大主動權。」
「它的一切決策都有跡可循,其中主動和被動的責任優先級在它的體系里相差很多。」
攪動杯子的動作一頓,黎忻挑眉:「你是說在規則看來祂是受害者?」
「你可以這麼理解。」郁宿珩抬了下眼:「不過這不意味著祂可以躲避責罰,但到現在為止一直沒被我們察覺端倪,唯一的可能是祂確實什麼都沒做。」
在波動的幻影中,郁宿珩起身走到黎忻面前,伸手勾住屬於自己的那隻「眼睛」:「神明受到規則的直接束縛,我們被要求在重大決策外保持絕對『中立』, 這種中立體現在維持但不干涉。」
「或者換成更好懂得說法。」
他垂頭和黎忻對視:「孩子們的事自己解決, 家長只確保不受其他外力干涉。」
說完他頓了, 話語一轉:「這是規則的束縛,但不是完全無法操作。」
黎忻已經懂了:「代理人。」
郁宿珩認同了他的話:「代理人活躍在規則之外,是眾神和子民的連接, 他們作為神的眼睛也傳達神的意志,對他們來說只要做的不出格都不會被規則注視,引導神裔做什麼並不難。」
「但這只是其中一個方法, 至於另一個……」郁宿珩伸手抵在他的心臟,眼眸低垂:「你已經試過了。」
「交易。」黎忻早有預料的嘆了口氣:「這就是你提到的被動干涉?」
「是。這是向神明祈願的一種,規則無權阻攔,所以你當初才遲遲沒被發現。」
黎忻面露思索,手上卻不緊不慢的將一枚黑色絲線纏繞上郁宿珩空空如也的手腕:「你是說紅棋最初沒能被察覺到異常是因為有神的幫助?偽神應該沒有這個權能,大概率還是地獄。」
垂眸看了眼,郁宿珩到底是沒阻攔他的動作:「她的干涉比想像中要深。」
「我會小心的。」黎忻笑了。
郁宿珩沒說話,可時間已經不在允許他們說多餘的話。
記憶的浪潮開始席捲,僅僅一個片段的幻影終究不是神明本身,維持到現在已經竭盡全力。
感受到現實的拉扯,黎忻沒有起身,抬頭與郁宿珩低垂的眼眸對視,片刻後彎起眼睛問:「還有什麼要告訴我麼?」
下城區少見的陽光將郁宿珩半邊身子映成亮眼的暖色,那雙藍色的眼睛都像是透出光亮。
周圍的一切都在褪色,像是雨水澆落的未乾顏料。
他隨時可能被拉回現實,可黎忻沒有任何催促的意思,甚至任由那隻微涼的手穿過耳側的髮絲。
「有規則在,祂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下場。」感受到手中虛無的觸感,郁宿珩忽然半闔上眼,斂去了眼底的情緒:「偽神和神明是截然相反的兩端,但真正造成差距的其實只有一個。」
黎忻側了下頭,而郁宿珩看著他緩緩吐出出兩個字:「聯繫。」
「神從虛無中誕生,沒有渴求也和世界毫無聯繫,只選中一到兩個作為錨點。」他輕聲開口:「因為沒有聯繫,所以才沒有偏向。」
聽到這,黎忻很輕勾了下唇:「所以我是您在世界唯一的錨點?」
夢境已經開始出現裂紋,最後的時刻沒因他們的動作而有絲毫停留。
看著那雙沾染著笑意的眼眸,在記憶湮滅那刻到來之前,郁宿珩終於開口:
「你不是我的錨點。」
黎忻微愣一瞬,下一刻,席捲的記憶殘片衝散他的身軀,只有很輕的幾個字落入耳畔:
「我愛你……一直都是。」
……
中心城此時已經亂成一團。
古知桌上的文件已經堆成山,而他本人聽著陳玉問匯報的下城區形式,臉色難看。
「參與反抗的玩家數量太多,現在已經徹底突破防線。」陳玉問平靜開口:「不過將治安部驅趕回界限之外後他們沒有立刻追擊,應該還是有所顧忌。」
總算有這麼個好消息,古知深吸一口氣:「能把他們壓制在下城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