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馳眼皮一抽,原來這小子不是練跑酷而是練縮骨, 有這本事雜技團再就業啊,來他家作什麼妖。
白玉京卻搖了下頭:「不是縮骨。」
他想了想,眉頭微微蹙起來:「邊一傑很奇怪,他好像不是人。」
顧行馳噎了一下:「啊?」
「我追他出去的時候,蟲人出來攔了他一下,但隨即就像受到了驚嚇,立刻躲回了下一層。」白玉京回憶著當時的情形,目光有些發冷,「按理說蟲人是不會有驚嚇這種情緒的,但能看出來,蟲人確實很怕邊一傑,或者說,害怕他身上的某樣東西。」
顧行馳不明白:「蟲人有克星嗎?」
白玉京搖搖頭:「完成式的蟲人基本不會懼怕任何東西,因為他們既沒有情緒也不會死,甚至連痛覺都因為長年累月的毒素積累而完全麻木消失。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沒有思維,就不會有怕這個概念。除非……」
「除非是他們身體裡蟲子的反應,就像動物能提前感知到地震,蟲人身體裡的蟲子很敏感,說不準是蟲子感覺到了什麼,控制身體跑掉。」
顧行馳聞言有點納悶,動物能提前感知地震大多是因為氣壓、磁場之類的原因,但這些因素邊一傑都不具備,他再怎麼奇怪目前也是活人一個,難不成是他身體裡的東西在作祟?
思及至此,顧行馳又想起邊晟的話,邊一傑的身體裡,似乎藏著另一個東西。
或許是這個東西對蟲人有一些壓製作用?
那得是什麼玩意啊?顧行馳心說可別跟何十五似的,動不動就請神上身,他又不是做驅邪的。
「如果邊一傑身體裡真的有某個東西在操控他,那他來我們家的目的是什麼?把紅珊瑚手串放在這?去地下三層畫個畫?」顧行馳想不明白,「意義是什麼?」
白玉京卻道:「地下石碑的畫應該不是他畫的。」
他把照片放大,能看清更多細節:「圖畫有一段時間了,而且是很長一段時間。雖然和前面石碑上的描繪不是同一時期,但肯定不是這兩天才畫完的。」
顧行馳聞言沉默了一會,忽然開口:「你說……會不會是我畫的?」
白玉京一怔:「什麼?」
「不是現在的我。」顧行馳看著石碑上的圖畫,昏暗中臉色被手機屏幕映得微微發白,「是十二年前的我。」
烏雲從遠方覆蓋天幕,屋外北風更大了起來,空氣中已經有了凜冽的寒冷味道,快要下雪了。
顧行馳定定地看著照片中的圖畫,腦海中一遍遍的回憶當年的舊事,卻始終無法挖掘出一點蛛絲馬跡。
那年冬天,他真的有病到日日昏沉毫無記憶的程度嗎?為什麼會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白玉京。」
腦子裡仿佛有無數道聲音和猜疑在尖叫,顧行馳抬頭去找白玉京的眼睛,聲音微微發顫,「你說,我的身體裡不會也有東西吧?」
「我會不會也像邊一傑那樣,被什麼東西控制著,從而做出很多自己都沒有記憶的事情?」
「不會。」
白玉京毫不猶豫地否決了顧行馳的驚懼擔憂,他的目光與顧行馳隔空對視著,淺色的瞳孔冷靜又篤定:「你只是顧行馳,我知道的。」
他的回答太過肯定迅速,將顧行馳那些還沒來得及瀉出的驚憂一下擊碎,白玉京低下頭,呼吸和吻一齊輕輕落在顧行馳的眉心,「你是我的顧行馳,我知道的。」
顧行馳心底一顫,呼吸急促了些,胸口間好像有一根細弦,被白玉京篤定又溫柔的語氣輕輕撥了下,錚鳴的餘音順著心跳蕩在身體裡,剎那間竟震得人渾身發麻。
兩人都沒再說話,屋內安靜下來,夜風趨於平緩,氛圍在沉默中變得濃烈又堅定。
半晌,顧行馳忽然很輕很緩的呼出口氣,他臉上籠罩的那層憂慮已經不見,轉而一種難以形容的笑意從他眉眼間緩緩泛起。那笑容鬆弛又坦然,即使蘊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也是在笑的。
但白玉京能看到他那一瞬的顫抖,
也願意把這一絲顫意妥帖安穩地牢牢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