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為官多年的白閣老也想到此事,且白閣老想得比尚仁更深一層。
在聖人心裡,養在深宮的那位殿下是正?還是在宮外的三王是正?這天下到底是正統傳承,還是只要有後人繼承便可?
再往前撥,是已逝的文惠太子是正?還是尚在人世的三王是正?事後知道考題的多位老臣,無不心驚膽戰。
天威難測,聖意不可捉摸。聖人是想借這道策論,擇中他認為交出滿意答卷的新科進士?那尚仁是算正,還是奇呢?
一道策論,幾乎把天下所有的可能都囊括進去。
然而要在新科進士中擇人,聖人真能等到他們官居要職的時候嗎?聖壽已近八旬,只怕眨眼間就是改弦更張。與其用新人,更加忠心的老臣豈不更加趁手?別的不說,京中五衛將領,俱是聖人早年提拔,滿城精銳盡在手中,即使聖人垂暮,天下依舊平靜。
白閣老徐徐嘆出一口氣,「惟明,此事已過,不必再提。」白閣老似乎已經有了答案,又似乎沒想明白。
惟明是尚仁的字,他今年正是加冠之年,白閣老親自為他取的字。
「是,祖父。」尚仁恭聲應是。
太極宮中
聖人還在看今日新科進士呈上的策論,不過神色卻顯寥寥。
忽而抽出一份條目來,對身邊的焦清笑道,「若是端兒還在,必是喜歡這份策論的。」先太子自理政後,便替聖人主持過幾次殿試。這是三王不曾有過的待遇,也只有先太子,品評過那幾屆進士的文章。
對於兒子的喜好,聖人一直記得很清楚。
甚麼時候進的學,甚麼時候作出好文章,甚麼時候娶的妻,聖人愈老,這些記憶反倒愈發清晰起來。
本朝舊例,宦官不得干預朝政,可焦清似乎不受這個限制,陪著聖人一道憶起文惠太子來。
尚仁得中榜眼後,府中是要往各處派人報喜的。於亦安而言,兄長得中自是喜事,又回到京城,而且不必再像以前那樣寫許多書信,只喚小廝去傳話就是。
臨到傳臚大典那日,亦安姐妹幾人早早就坐馬車到街旁等候,不止亦安姐妹坐馬車來看,道路兩旁幾乎都是馬車和來圍觀一甲進士風采的百姓。
不多時儀仗先行過場,鼓樂聲起,三匹高頭大馬迎面而來。
亦安姐妹幾人已帶好帷帽,身邊有護院守衛,遠遠就看見自家兄長位居中間,身穿禮服,面上滿是少年飛揚。
新科狀元今年二十九歲,因文章老練穩重,頗受聖人看重,殿試不出意外被點了狀元。這會子正是打馬遊街的頭名。
新科榜眼自然是亦安兄長尚仁,是一甲進士中最年輕的,只有二十。